“小哥哥……来呀………来呀………”
扰动纱布之下，黑色长发的身影若隐若现，她曼妙扭动着，露出雪白如墙的肌肤。注意到你，她起身缓缓朝你走过来，长长的刘海遮住面庞。你只能看到她纤瘦的下巴和深邃的眼眶。
她在你面前站定了，伸手握住了你的下巴。她的手也是纤美的，你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手。她的脸渐渐与你接近，长发下的面庞愈发扑朔迷离。
你尝试着拨开她面前的头发。
她没抵抗，娇笑了一声，反而抬起头来让你看得更清晰一些。你将手拿开，发现她下巴尖细，面瘦如柴，双眼空洞无神，皮上全无血色。
你被吓到了，挣开她的手退后两步，而后干脆跌在地上。她则是用尖细的舌头舔舔发黑发绿的嘴唇，满是血丝的眼球从眼眶里爆出来，嘿嘿笑着，张牙舞爪地扑向你，抓住你的肩膀，硕大的血口一把包住了你的头。
……
3月3日，下午四点。阳光明媚，太阳微斜，有风。
诸决双手乱挥呼吸紊乱，两只巴掌打得前面的坐垫啪啪作响。前座开车的璎珞用余光莫名地瞥了他一眼，诸决一怔，讪讪停下了双手。
“做噩梦了。”他妄图解释。
“什么梦？”璎珞将头转回去，假装漫不经心地好奇道。
“被女鬼咬了头。”
从一号检测完能力开始，这两天以来诸决被迫看了不下二十部鬼片——这是延祈给他留下的复健计划的一部分，一开始是要他主动看文字的鬼故事和静态的鬼怪图片，接着是突然出现的鬼怪图片弹窗，如此轰炸洗礼了十多个小时之后电视手机里开始自动播放各种鬼片。
诸决感触本是不大的，反倒是放学回来的江涵瑜同学被吓得魂不守舍，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狗血青春爱情片才缓过来。
直到今天在车上打了个盹梦到女鬼对自己的学姐式迫害，诸决才意识到自己所受的影响之深。
驾驶座上，璎珞笑了两声，提了手刹在c27-D的停车位上停下来。
c27-D是市级的分部，究其功能只是方便各个小组驻地和c27分部物件交流的中转站，有时会兼有接交任务的功能，但随着特处局内网的建立这个功能已经被渐渐取缔。
今日他们来到这里便是来取个东西，发挥一下这个逐渐失去地位的市级分部类似某鸟驿站的作用。
c27-D分部大厅和c27是大体类似的布置，只是小上许多。大厅前台坐了个无所事事的兜帽女，看起来奔三年纪，拿着手机在追剧。璎珞拿着手机模样的探员通讯器给她看，她扫了两眼，从桌下拿了两个和璎珞手里一样的机子出来，又指指一边无门的通道，告诉她大件物品所在的地方。
两个新通讯器自然是给诸决和江涵瑜的，兼有“钥匙”的作用，能够驱动大部分的Ⅲ型收容物，也就是需要特定人员才能使用的收容物。操作是很方便的，但内置“钥匙”的使用次数有限，用完了要重新申请，一趟申请最多半分钟，但次数多了还是烦，所以探员们通常不会去用“钥匙”驱动那些Ⅲ型收容物。
除去上述的这种泛用型“钥匙”，还有一种针对某个或某类特定Ⅲ型收容物的定制“钥匙”，这种“钥匙”可以近乎无限次数的使用，延祈身上就有一把，专门驱动那把功能多而不精的玩具枪。
但不管是哪种，“钥匙”本身是绑定使用者的。
诸决从璎珞手中接过通讯器，把玩两下就收了起来。他随着璎珞走进那段通道，通道通向一块两个大厅大小的空间，里面设有货架，架子上有贴各个小组的编号，是用来放小物件的，上面没什么东西。大物件则在空间的另一头，同样空旷，只有一对比人还高的大箱子立在墙角。
“你搬一个我搬一个。”
璎珞在箱子上摸索了一下，单手便将看起来就很重的箱子拎了起来。诸决一点都没有因此轻视这箱子的重量，7型全体质强化单手能拎起来的重量他要抬起来可能得用上所有的力气。不过好在这个箱子挺给面子，虽然重，倒还没有超出诸决的极限。也或许是祸域里的日子给了他的肉体一些适度的锻炼，总之他没有出丑。
箱子里是延祈一号晚上是申请来的两台训练用梦境模拟器，比科研用的要低配一些，有单机和联网两种模式，可以简单地认为是科幻小说中玩沉浸式游戏的模拟仓。它是延祈对诸决复健计划的另外一部分，也就是说从今晚开始诸决要躺在梦境模拟器里和模拟出来的鬼怪真实硬碰硬。
诸决想了想觉得果然还是有些害怕，抱在怀里的梦境模拟器于是忽然就变得面目可憎了。江涵瑜的学校就在附近，顺路把在公交站昏昏欲睡的小姑娘接了回来，三人在外面吃了顿饭，慢悠悠地在下班高峰期中挪回了驻地。
吃饭的时候还有个小小的插曲：三个人在一桌吃饭，一男两女两大一小，诸决穿的又老气，造成一种奇妙的假象，桌对面便有无聊人溜过来捅捅他，悄咪咪问他和他老婆怎么保养得那么好的。
诸决那时筷子连饭都吃到地上，咳了一阵，指指自己说23岁，没成家，指指江涵瑜说13岁，是别人家的小孩，指指璎珞说36岁，有他们俩加起来那么大，周遭随即一片哗然。
那人迅速道了歉，小小的饭店里充满快活的空气。
诸决回想着此番闹剧，坐在副驾驶座上傻笑。璎珞黑着脸，也不知道是在气被认为是诸决媳妇，还是在气诸决在全世界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年龄。独立住宅模样稍带一些办公楼气息的驻地由远及近，诸决望去，看它渐渐接近，忽然有一种久远的熟悉感。
“璎珞，我以前是不是来过我们驻地？”他微微直身盯着房子。
“对。”
“幻觉……我来过？”诸决懵了。他就这么随口一问。
“前年六月。”璎珞回忆了一下，“或者十月，反正是没那么热也没那么冷的时候。你坐公交车来过这里。”
离驻地最近的公交车站就在驻地对面，中间只隔一条马路。
“六月或者十月？”诸决闭眼回溯过去，想不起来。
“下午，应该是下午，天差不多现在这个样子。那时我在玄关穿鞋。看见你的是延祈，他叫了我一声，我穿了一半的鞋出去开了门。你那个时候看起来和在做梦似的整个人魂不守舍，径直这么走过来，我站门口等了一会儿，结果你跟突然醒过来了一样转身走了。印象还挺深，我那会儿挺想打人。”
魂不守舍？
诸决有印象了。那天他没搬成砖，坐车回家时莫名其妙上错了车，在驻地前的公交站发现错了才下来。
他记不清中间的过程，但隐约好像有个什么催他往驻地走。那时的驻地在他眼里就是个普通民居，他走了两步觉得不对，转头回去等车了。
诸决简单地描述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璎珞听完，只是摇头道：“这你得问延祈，他知道的比我多而且细得多。你这种状态肯定有问题，特处局的过去很难看，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个催你进去的说不定就是其中的一个。延祈的资历老，二十多年的探员职龄，他应该经历过那个最乱的时期。问他多半会有结果。”
诸决不知道那个“最乱的时期”指代的是什么，他只知道特处局建立于七十多年前，由一帮子有志的能力者创办了最早的雏形，五年后便成为国际的正统组织，有了完备的结构和稳定的人员，二十多年前的乱多半不在制度上。见不得人的事情，在探员手册里也多半不会有记录。他坐了一会儿，脑子里突然冒出祸域里延祈初见他时怪异的表现，还有列车上的欲言又止。
他那时就觉得延祈的话没说完。灵感恐怕只是延祈关注他的原因之一，仔细想想，他曾来过驻地这件事情估计才是延祈会关注他的原因里，比较深层的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