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这是真的?朝廷真的要罢你的官?”杨畋听说杨宗保准备离任,急忙跑来问个究竟。
“这有什么?中书省的相公们罢相也是常事,说不好像寇莱公那样流放雷州,客死他乡。我只不过是削职为民,不错啦。”杨宗保收拾着台面,一脸的轻松,完全不像是被罢官的样子,反而像是告老还乡。
“自从你叔爷爷殡天后,我在西北二十余年,每三年才得回一次京城。我杨宗保这辈子对得起朝廷,可对不起桂英,对不起怀玉……”
“伯父,可你走了,谁来号令西北呢?”杨畋脸上写满了愁闷,“任福、葛怀敏都是一勇之夫,只有伯父才能使动他们。难道又要让那群高谈阔论的相公们来纸上谈兵吗?”
“他们当的是赵大官人的官,又不是我杨家的官。朝廷已有明旨,庆国公夏竦为陕西经略安抚使,范仲淹为都转运使,又与韩琦同为副使,你操什么心?”杨宗保把几张废纸扔进火盆里,“畋儿,听说你和范仲淹有诗文之交?他来了,你还是会得重用的。”
“伯父!”杨畋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畋愿永远跟着伯父!”
“起来!”杨宗保一把扶起他,轻叹一声,“畋儿,你跟着我之前就中了进士,这些年统兵戍边,积累了不少经验,将来肯定能独当一面。可无论为将为帅,切不可意气用事。朝廷用人还算是有公心的,我杨家要出就得出英雄好汉,不出江湖侠客。”
“大帅!斥候来报,塞门寨五十里处发现大股夏军!”张忠突然闯进来报告了这一消息。紧跟着,杨文广也跑进来,“大哥,文彦博去了延州!”
杨宗保连忙丢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一旁的沙盘上细看。夏军明明已经退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塞门寨?
“塞门寨兵不过两千,斥候说夏军人数不下于五千。大帅,给我三千兵马,我这就去救。”张忠请令道。
“大哥,我和五弟同去!”杨文广说道,“如果计用章真的准备投敌,那文大人岂不是危险?”
“慌什么?区区五千夏军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杨宗保面色微愠,“畋儿,赵振走到哪儿了?”
“赵振已经前往延州,现距延州不足五十里。”
“命斥候告诉赵振,令他在城外的三路总口处安营扎寨,不得攻城。如果塞门寨危急,令他分兵去救。”
“大哥,那文彦博怎么办?”杨文广最担心这一点,“如果他遭遇不测,我们怎么向朝廷交代?”
“你急什么?”杨宗保斜了他一眼,把张忠叫来,“你率本部人马前往延州,想办法把忍吸引到东城门,只许叫骂,不许攻城。等有人开门,立刻杀进城去!”
“得令!”
看着张忠出去,杨宗保示意杨畋和杨文广坐下,“正好仲容在这儿,我就把事情说了。我已经不是朝廷的驻泊副都部署了,是一介小民。刚才的命令如果传到朝廷那里,只怕就不是罢官夺职那么轻松了。”
“大哥,你胡说什么……”杨文广只当他是在说笑,可他随即发现,杨宗保的眼神正在坚定地否认他的判断。
“这是真的?”
杨畋强忍住泪水,“六叔,朝廷已经下旨,褫夺伯父一切官诰,贬为庶人。”
杨文广嘴张了张,沉默了好一阵。他根本没想到,难道说,三川口兵败的事,被朝廷安在了大哥头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场兵败就开始滥贬宿将?
“啪!”杨文广突然抓起个杯子猛摔在地上,“这个昏君到底在想什么!”
“你给我住嘴!”杨宗保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我都没说话,你有什么不服的?朝廷的决定,是你一个从九品的小官能评价的吗?”
“可我是为你抱不平啊!”杨文广难得冲着自己大哥怒吼,“你要高风亮节,你要为国尽忠!可咱们杨家,为了赵氏天下流了多少血,换来了什么?三川口之战,刘平自己轻敌冒进,遇伏而死。就算他是咎由自取,可他也没投降,他去三川口也不是你安排的,凭什么要为他担这个责任?”
“因为我是杨家将。”杨宗保走到兄弟面前,“仲容,这不是在京城你可以耍公子脾气。你当我想走?看着曹四哥半生心血毁于一旦,看着万胜军那么多兄弟战死沙场而不说一句话?宦海之中,你的冲动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难道让一个敢于做事的将军,为他部下的失误埋单才算是不惹麻烦?”杨文广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咱爹死的时候,我才八岁。你也不过二十岁。朝廷把你发配到这不毛之地来戍边。二十年下来,五十不到的人熬得须发皓白,身上几十处刀伤啊!”跪在杨宗保面前,越说越激动,“这二十年来,你知道娘有多担心吗?你知道嫂子和怀玉有多想你吗?好不容易,你当上了驻泊副都部署,终于有机会放开手脚去建功立业了。一次小败,就把你一撸到底,几十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二弟,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杨宗保背过身去,双手撑着桌案,紧闭着眼睛不让泪水留下来。“爷爷临阵陈家谷前曾言,我杨家本太原降将,蒙太宗不弃,用为前锋,常思报效。”
“伯父、六叔,你们都别说了……”杨畋走过去搀起杨文广,“眼下夏军犯境,正该同心破敌,说这些做什么?”
“畋儿,你去把持正叫来,咱们商量一下。”杨宗保用袍袖揾去泪水,兀自走到沙盘里侧,取出了一副地理图。杨文广走近一看,吃惊不小。只见上面详细地记录了鄜延路、秦凤路、环庆路、泾原路以及河、湟各州的详细情况。每一座砦堡的修建、山川河流,全部呈现出来。
“守赟,找我来何事?”张昭远刚训营回来,听说杨宗保找他,茶都顾不上喝就直奔帅府。
“持正兄,哨骑探回来的消息说夏军突然出现在塞门寨附近。找你来商量一下,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不是突袭延州?”
“又来了?”张昭远一脸疑惑,走到沙盘前摆弄起来,“把现有的军报拼一下,之前赵元昊的人马退回天都山,现在又出现在塞门寨……”等他摆好兵棋,众人看时,夏军所有的锋芒都指向延州。可真的会这么巧?
“哨骑说夏军约五千人上下,就这点人马还想打下延州城?”张昭远有些怀疑,“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可如果他们不攻取延州,攻取塞门寨之后又该如何呢?”杨宗保把注意力集中到天都山附近。“横山是我朝和党项的界山,天都山距保安军最近,保安军又是延州的臂膀。如果切断了联系,就可以把鄜延路和环庆路分割开来。”
“这么说元昊是在打保安军的主意?”杨文广说道,“大哥,给我三千兵马去保安军看看!”
“现在河中府可调之兵不过两千,你叫我从哪里再去凑一千人?”杨宗保说完,又沉默下来。夏军上次进兵是因为赶上延州大雪才退兵,如果没有这场雪,金明砦又毁于一旦,保安军自顾不暇……延州就是最好的目标!
“我意已决,亲率人马去延州。谁愿意留守?”
杨文广立刻说:“你要去,那我给你当先锋!”
“得了,你们都走,让我一个人呆着。”张昭远笑笑,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还是末将留下。”张玉放下双锏,“张刺史还是和守赟兄一起去吧。”
“宝臣,不管我们胜负如何,河中府万不容失。”杨宗保拍了拍张玉的肩膀,这个自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也是父亲一手调教出来的骁将,比起孙节的粗旷,张玉的心思更细腻。
杨宗保等三人率军出城,一路朝着延州的方向去。踏白军早已被安排取打探消息,随时向杨宗保汇报。一路走到鄜城,第一批踏白军策马赶来。“禀报大帅,夏军已攻陷塞门寨,赵将军回师救援,亦被击退。夏军直扑金明砦而去!”
“再探!”打发走踏白军,杨宗保传令停止进军。杨文广一惊,“大哥,怎么了?”
“不对啊,赵振既然和夏军交锋落败,夏军为何不乘胜攻取延州,反要去一座空着的金明砦?”
“他不取延州也好。咱们就在鄜城休息,金明三十六寨,由他逛个遍。”张昭远已经下马准备休息。
金明三十六寨……杨宗保脑中迅速闪过,突然明白了。“上马,赶紧去金明砦!”抬手在马胯上狠狠抽了几鞭子,坐骑连连嘶鸣,一下窜出几箭去。
“持正兄跟上!”杨文广也飞驰而出。
“啊……啊?你们兄弟跑那么快干什么?”张昭远急忙翻身上马,亲兵过来问道:“将军,我们是进城还是在外扎营?”
“进个屁!赶紧跟上太尉!”
杨宗保挑选的都是河中府的精壮士卒,至少还有八百多匹马。本意是希望在黄昏之前赶到延州,这样一切还来得及。没想到夏军的目标根本不是延州,而是金明砦的防御工事!
“驾!驾!”希望早到一步是一步,或许还不会太晚。杨宗保一口气跑出一百多里地,扑鼻而来的是愈来愈重的烟火味,令他十分紧张。好在烟火味不断减弱,他还以为是火灭了。可等他赶到甘泉时,登上高处眺望金明砦。只见漆黑一片,到处都是黑烟。
“金明砦的方向!”杨文广用马鞭一指,“党项人在放火烧寨?”
“延州是诱饵,摧毁我军的防御工事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杨宗保说完,心头一阵难受。金明三十六寨,原本可以驻扎十万大军,铁壁相公李士彬的败亡,把这一处好端端的寨堡让与他人。他多次想要举兵收复金明砦,再图恢复……如此浅显的计谋,怎么就上当了?一时急火攻心,张嘴吐血,整个人摔下马去。
“大哥!”杨文广连忙下马搀扶,“大哥,你怎么样?哪不舒服?”
“撤兵……”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勉强说出两个字便再次晕厥。
“大哥!”杨文广一只手掐着人中,回头大喊:“看什么?传令张刺史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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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泾原路副都部署葛怀敏拜见庆国公经略安抚使夏尚书。”
“葛部署少礼。”夏竦嘴上说着,却连搀扶的动作都懒得做。对于朝廷突然派他来都督西北的事,心中颇为不满。东京城的繁华还没看够,就到这蛮荒烟障之地来。
“府中已备下薄酒,请经略一定赏光。”
“酒是一定要喝的,不过……阿嚏!葛部署,你看看这天气真真要冻死人。本官初到西北,真有点不习惯。”
葛怀敏笑道:“委屈尚书了,西北不比东京。不过,在下尽量不让尚书受委屈。”转身叫了一声,四位侍女走上前来,当先的两个捧着一件紫貂裘,后两个奉上火炉。夏竦见状,这才开了笑脸。“还是部署想的周到。”
“官邸已命人准备好香汤,一定让经略如沐春风。”为了迎接夏竦,葛怀敏没敢少费心思。早就命人探听清楚了夏竦的喜好憎恶。
“有劳部署。”能得到这一番待遇,着实有些出乎夏竦的意料。一路颠簸,也该好好沐浴一番。
沐浴的时候,葛怀敏安排了最好的推拿师服侍夏竦,一面命人准备酒菜。夏竦半靠在浴桶边,葛怀敏就在帘外坐着。
“葛部署,听说令尊曾随先帝征战澶州,可有此事?”
“尚书好记性!臣父蒙先帝错爱,忝居边将。辽人南犯,先帝御驾亲征,臣父与高太尉、寇莱公俱在澶州伴驾。末将那时尚幼,也随臣父谒见过先帝。先父病逝后,先帝念及前功,追赠太尉,末将以恩荫入选三班。”
“本官看来这陕西诸将中,只有你懂事。不愧是将门虎子,将来平定边患,还得仰仗部署了。”
“末将愿随尚书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沐浴完,葛怀敏直接拉着夏竦赴宴。泾原路的各地知州、县令纷纷前来,另有:镇戎军统领曹英、镇戎军都监李岳,西路都巡检使赵璘、泾原路都监李知和、王保、王文列席。夏竦应接不暇,脸上却乐开了花一样。这才是迎接六部尚书该有的样子嘛!
宴会上,葛怀敏连连敬酒,夏竦也不客气,举杯便干,三五杯酒下肚,脸上不见一丝红晕。
“尚书不愧是国之柱臣,京中翘楚。这烈酒三杯下肚,还能畅谈自若,下官佩服!”泾州知州好不容易找到个攀附夏竦的机会,一个劲儿地赞叹。
夏竦摆摆手,“余以为人生在世,当心胸宽大,宰相腹中,舟楫可泛,何况酒乎?再、再满上!”
“夏尚书看得起末将,末将愿连干三杯!”葛怀敏捧着酒瓮给夏竦倒满,举起来喝得一滴不剩。“夏、夏大人,喝!”
“好,葛部署痛快!”夏竦举杯,也一饮而尽。
“各位,先别急着喝酒,待会儿喝、喝醉了,可别怪我没提、提醒你们有好戏看!”葛怀敏放下酒瓮,击掌三下。众人只见八位身着绯罗裳、素白袄的舞女轻迈莲步走到中间。
“拜见各位大人。”
“好!”葛怀敏朝众人作了圈揖,“各位大老爷,葛某没读过书,不懂风雅。可夏尚书奉旨前来陕西,他却是个真正的读书人。这几个女子的舞技也算是当地一绝,各位且欣赏!”
座席中叫好声一片,葛怀敏回到夏竦身边坐下,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个翩翩起舞的舞女。
“尚书,这陕西的姑娘……还可……可眼吗?”
“可眼,可眼,太可眼了!”夏竦越看越呆,他在京城没少看歌舞,可总觉差那么几分灵气。现在看来,京中的舞女都被礼义舒服了,连自然之美豆没了。还是陕西的姑娘跳得好看。
“尚书,这领头的叫白牡丹,虽是风尘女子,却跳得好舞。尚书爱看什么,只管点来。”
“既是西陲边关,何不来一出《秦王破阵乐》?”夏松心中好笑,什么样的舞曲自己在东京没见过,葛怀敏未免有些夸口了。
“听令,起舞《秦王破阵乐》!”只这一句,两旁的鼓手、乐师急忙换齐了家什,不到半柱香,在座宾客皆被舞曲吸引住了。白牡丹换了一张铜面具,手执一把未开刃的钝剑,孰能想到眼前的飒爽英姿竟是由如此婀娜的身材跳出来的。夏竦初时还忙着和葛怀敏敬酒,渐渐发现后者眼睛死死盯着白牡丹,连酒樽中的酒洒到了身上也不觉得。转头看了两眼,心头怦然一动。果然是人如其名,牡丹乃花中之王,白氏可谓舞女之君。一颦一笑,既有盛唐的豪迈,也不是本朝的雍容。
一曲舞罢,白氏两脚并拢肃立,袖手于腰际正前,双膝同时跪下,施了正拜礼,带着舞女们碎步退场。宴席愣了一会儿,随机高声叫好,连夏竦也顾不得礼仪,在身上横摸竖抹,准备扔个彩头。
“尚书?”葛怀敏正奇怪夏竦要干什么,后者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道:“啊,本官稍整公服,无事。”
“方才一支舞曲,可称心么?”
“哦好好好,世所罕见,的确是世所罕见。”夏竦连道了三个“好”,葛怀敏大悦,趁着宾客们互相敬酒之际,轻声说道:“末将已命人将此女送与尚书,往后宵衣旰食之余,可供一娱。”
“如此多谢部署了。”
一顿酒席吃完,葛怀敏已经醉得站不住了,曹英、赵璘扶着他回内堂,王文、王保侍奉夏竦回官邸。
夏竦酒量过人,也喝得略有醉意,见王文坐在一旁,便问道:“王文,是葛部署让你们跟着我的?”
“是!太尉命末将与王保陪同尚书,直至还朝。”
夏竦“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刚才陪坐的那些知州、知县,都是他们自己来的还是你们葛部署请来的?”
“是太尉下令让他们陪尚书饮酒,来的赏钱一万,不来的便是没有了。”
真会做人情……夏竦腹诽了一句,刚才那几桌酒席,没有千两银子根本办不下来。看来这泾州府不像传说中那么穷。
“王文,本官一路走来,沿途百姓面黄肌瘦,连衣履都快置不起了。你们葛太尉就不知道让那些大户出资、出粮赈灾?”
“尚书教训的是。泾原路虽然荒凉,却也不是没有大户人家。只可惜为富不仁,莫说赈灾,就连太尉征收粮米都要拖上几个月。”
“这些大户莫不是仗着朝中有人,竟敢明目张胆,对抗朝廷法令。”
“谁说不是呢。”王文叹了口气,“不瞒尚书,泾原路有名的大户便是渭州寇家……”
“寇家?”夏竦的酒醒了五六分,“可是先帝朝的同平章事、莱国公寇準?”
“就是他!”王保驾着车,转过头对夏竦说道,“尚书大人,寇相爷虽亡,可他的子侄却仗着家世定居渭州。”
“可本官记得寇相病逝雷州后,其妻乞骸骨葬于西京。怎么会……”
“在渭州的多是寇相的亲族。”王保朝马胯上加了几鞭子,“若是抄了他家,到不知弄出多少银子来!”
夏竦不再问询,他虽然官居户部尚书,但大宋的户部一直都是虚设,真正管理财政的是人称“计相”的三司使,也就是晏殊。即便如此,他也从王文、王保的话中嗅出了一丝腥味。他准备来日直接找葛怀敏问个究竟。
次日天明,整座军营还沉寂着,王文就拿着夏竦的手令闯了进来。训营的是曹英,他昨天也喝了不少,奈何按日当值,带着十几个亲兵绕着营盘散步。
“曹爷!夏尚书有手令到!”
“嗯……”曹英揉了揉快要搭上的眼皮,“昨天不是刚喝过,怎么又来了?”
“来你个头,是让太尉到他那儿去!”王文恨不得扇一巴掌让他醒醒,谁料曹英直接把手令抢了过去。“嚷什么嚷,真是多事……等着,我去叫、叫太尉起来!”
曹英晃着身子进了葛怀敏的大帐,只听见里面鼾声大作,后者拖着被子已经滚到了地上,白衫敞开。“太尉,太尉醒来,夏尚书让你去见他!”
喊了几声,见葛怀敏没反应,曹英伸手在他脸上拍了几下,“太尉,太尉!”
“干什么!”葛怀敏烦躁地推开他的手,“说过了,今儿不操练。”
曹英急得掀开他的被子,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夏尚书让太尉去官邸见他!”
“哎呀,你怎么那么烦呐!”葛怀敏翻身爬起来,抬手就给了曹英一掌。“吵吵吵,一清早就听你吵!”
曹英爬起来,把手令朝床上一放。“太尉自己看,末将告退。”两旁丫鬟见葛怀敏刚才大发脾气,也吓得不敢靠前。一直到葛怀敏喊人“更衣”的时候,这才凑上前去。他还不知道,仅仅过了一夜,夏竦的态度就会来个天翻地覆的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