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就这样,直到破晓时分。站累了,于是坐到了长椅上。人总会在停下的时候想到休息,而瞌睡似乎真的就那么善解人意地到来。他困了。一直站了几个小时,也不见医生从病房里出来,终于熬不下去了,便昏昏欲睡。
天光大放时,董金芝醒了。从病床里走出来,看到倦缩在椅子上的李天翊,心疼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她知道他一直在为她守护着她想珍惜的一切,体会到他的用心良苦,泪水不禁溢出眼眶。
她轻轻地摇醒了他,说:“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
“还没有出来吗?”李天翊刚睁开眼就问。
她愁郁郁地摇了摇头。
李天翊坐起来,在地上跺了跺已经僵硬的脚,周身活动了一下,感觉到身体内迸发出的一点热量时,对董金芝说:“你早晚休息了那么晚,再休息一会儿吧,这儿有我盯着就行了。”
“……”董金芝看着他,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只是感动。
却在这时,只听“咔”一声,抢救室的门开了。夫妻俩同时向抢救室的门看去,见医生走出来,赶紧走上前去将医生拦住了,不等医生摘下口罩便急忙问:“医生医生,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却不紧不慢地摘下口罩,露出一脸的喜色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听到这话,两人悬着的心总算掉了下来。董金芝喜极生悲,钻进李天翊的怀里默默流泪。
医生叮咛说:“一会儿病人醒来,你们可以去看看她,但不要在里面呆太久,病人刚做过手术,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休息。”
听到这话,董金芝赶紧抹了眼泪,对医生说:“谢谢医生!”
医生欣慰说:“做了十一个小时的手术,总算是没白费工夫,呆会儿要回去好好睡他一觉。”说着,医生已经兴高采烈地走了。成功地拯救了一个生命,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足以让他自豪。
正巧这时,晓娴的爸爸带着晓娴妈和晓娴的弟弟来了。董金芝怕她的家人担心,又没她家的电话,所以一直没告诉他们家里人,却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一来就看到了董金芝,便急忙跑来问情况。
晓娴妈急得口不择言,失声哭着问:“晓娴怎么样了?”
董金芝说:“医生刚做完手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一家子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也不知是怎么的,就像是赶早市一般,那位肇事司机也来了。便也急忙地问晓娴的情况怎么样了。
众人起先都不知这人是谁,只见他一脸胡碴,皮肤黝黑,有四十出头的样子。但没有一点儿恶人的样子。
董金芝很客气地问他:“请问先生您是……”
那人一脸歉意说:“是我开的车,撞的她。”
“你还敢来?”却说陈晓娴的弟弟,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却生得高大。正值青春年少,火气旺盛。听到这话,不由分说地揪起那人的衣领,一拳打在那黝黑的脸上。
众人意识到的时候,那人已经倒在地上了。嘴角竟嗌出血来,足见这后生气力之大。
晓娴爸赶尽赶紧拉住了,晓娴妈也赶紧扯住了他的胳膊,董金芝和李天翊也参合进来,经过众人的努力,终于是制住了他的冲动。
那人站起来,抹了嘴角的血说:“这种突发事件谁也不想遇到,我能体会到你们的痛苦。错已经酿成,赔罪也没有用了。我只想知道她还有没有救,花多少钱我都无所谓。”
董金芝见这人并不是那种面恶的人,便告诉他说:“昨天晚上做了十一个小时的手术,刚才结束,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人长吁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时,护士从后面的抢救室里走出来说:“病人已经醒了,家属可以去看病人了。”
听了这话,众人都转向奔进病房。
董金芝刚迈进门口,向病床上的陈晓娴看去,立即惊诧地站在那里不动了,仿佛觉得天塌了下来。李天翊跟着看了一眼,也不禁收住了脚。晓娴的家人们看到后,不禁失声痛哭。李天翊将董金芝拥在怀里,两人相互慰藉。
肇事司机站在门口向里面看去,也立即呆滞在那里,像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
只见病床上的陈晓娴,被吊起的腿,只剩了半截。
陈晓娴刚醒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有气无力地笑着问:“你们怎么不进来呀!”
李天翊和董金芝擦了泪,强压住悲恸的心,走进病房。晓娴的弟弟将爸爸妈妈扶起来,都收了声擦了泪,走进病房。
五个人围到病床的周围,装作很平常的样子。但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装得像呢?面对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面对自己的亲生姐姐,发自心内最深处的疼痛,怎么可能掩饰得了呢?
董金芝强装着笑,但泪水却不安分地掉落到了床单上,一滴接一滴,打湿了床单的一角。
陈晓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条腿,手术的麻药劲还没有全部散去。看着他们的各自的表情,她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了?”
但没有人回答她,或者根本不愿意回答她。
在不经意地扫视他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吊起的腿。并没有知觉,但也能够看见,那条腿的一截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顿时觉得像天塌下来一般,“啊”地一声惊叫,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又发觉,就连头上也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地,连头发也抓不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禁疯狂地乱叫起来。
董金芝赶紧上前将她按住,强忍着难过说:“晓娴,别这样,别这样!”
晓娴爸也跑来劝说:“晓娴,爸知道你难受,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晓娴妈也来劝:“晓娴,别难受了,至少你还活着!”
陈晓娴哪里听得进她们的话,只顾疯也似地乱抓着。
“你别这样,晓娴……”董金芝用力地压制着她,越发地难受,泪水潺潺而下,甚至流到了陈晓娴的脸上。
突然,陈晓娴不动了。半时,董金芝才意识到,爬起来看,只见她已经闭上眼昏了过去,吓得周围的人个个脸色铁青。晓娴的弟弟赶紧跑出去喊:“医生,医生……”
不一会儿,医生来了,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对他们说:“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昏了过去。但这个阶段病人需要休息,不宜留太多的人在这里,留下一个人照顾她就行了。”
听了医生的话,也都不好留下来了。却说守了一夜的李天翊跟董金芝却也需要回去休息,便辞了晓娴爸妈说:“叔叔阿姨,我们先回去了,下午再来看她。”
晓娴爸妈说:“你们昨夜一夜没睡,赶紧回去睡一会儿吧。这儿由我们看着就行,你们不用担心!”
遂后,董金芝跟李天翊走了。而他们全家也都不好全都留下,晓娴爸跟晓娴妈遂后也回去了,只剩下晓娴的弟弟在病房里守着。
却说他们刚才在病房里一阵悲痛,肇事司机在这时去悄悄地走开了。他急急忙忙地回到家里,一看到妻子就问:“我们家的存折上还有多少钱?”
他的妻子一脸愁郁地问:“很严重吗?”
“截肢了!”他很难受地说着。
他的妻子一听这话,瘫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董金芝带着花和一些水果来了医院。因为家里有些急事儿,所以李天翊并没有跟着来。
董金芝花插在陈晓娴床头的花瓶里,又把水果放下。这时,陈晓娴的弟弟拎着暖瓶进来了,看到董金芝,忙招呼着她坐下。
董金芝问:“小弟,你姐姐有没有醒来过?”
小弟只是摇摇头,并不说话。
董金芝反过来安慰他说:“小弟,别难过了,呆会儿你姐姐醒来,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怎么会高兴得起来呢?”
“嗯!”小弟听了董金芝的话点了点头,就真的装出一副喜悦的样子。
却见这时,陈晓娴微眨眨双眼醒了来。
那二人喜出望外,小弟忙跑出去叫医生。
董金芝只是笑着,却听陈晓娴轻轻声地唤她:“金芝姐!”
董金芝连忙坐近了些。陈晓娴说:“刚才我做了一个梦。”
董金芝笑着问:“那你梦到了什么?”
陈晓娴说:“我梦见了陈维,他对我笑。但我还没有来得及叫他时,他又变成了无闻,他对我说‘他叫无闻’,之后,又换了一身漂亮的袈裟戴了顶帽子,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他是玄奘’,并告诉我说,我是‘女儿国国王的托世’,接着,我就发现我自己真的变成女儿国国王了,他说他要去西天取经,我要留他,却怎么也留不住。忽然,他又变成了陈维,我又变回自己,我们俩就面对面,我向他走,他向我来,但距离却越来越远。我心一急,就向他跑,却发现,我跑得越快,他离我越远,跑到最后再也看不见了……”
董金芝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说:“梦总是反的,别多想了!”
陈晓娴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说:“后来,如来佛祖出现了,跟电视和小说里说的都不一样,根本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肥,”说着,她笑了笑继续说:“佛祖说,我原来是女儿国国王,因为痴情,入地狱受五道轮回,千年后,再世为人,才能与他再次相见。”
董金芝笑着扮作一副宫中侍女的样子说:“陛下,臣给您请安了?”
陈晓娴索性就真个儿把自己当成了女儿国国王,忍着笑说:“爱妃平身!”
“唉!”董金芝摆了摆手说:“女儿国的男人是妃,女人是臣,所以你应该说‘爱卿平身’。”
说笑间,晓娴的弟弟领着医生进来了。医生见这两姐妹谈笑风生,好不欢乐,即也笑着说:“看来,情况不是很糟。保持这样的情绪,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董金芝笑着对医生说:“那您看她什么时候可以下床。”
医生笑着说:“就这种情况,不出个四五天就能拄拐了。不过,刚开始有些不习惯,以后,慢慢就会习惯了。”说完,医生转身说:“好了,那你们陪她再聊一会儿,不过,时间不宜太长,睡眠不好对伤口的愈合很不利!”
医生走后,陈晓娴对弟弟说:“小弟,姐姐饿了,帮姐姐去买些吃的好不好。”
听说是要吃的,小弟高兴地应了声就出去了。
支走了小弟,陈晓娴对董金芝说:“金芝姐,帮我一个忙好吗?”
“你说!”董金芝豪爽地答应了。
陈晓娴说:“你去我家,帮我把陈维的东西整理一下,带给我好吗?”
董金芝一听这话,愣住问:“既然你忘不了他,为什么又跟无闻大师……?”
晓娴说:“刚开始我的确忘不了陈维,每次见到无闻,我都能想起陈维。但后来,见的次数越多,想起陈维的次数也就越少,直到某一天,我不知道我想的究竟是陈维,还是无闻,现在,我又把他们当成一个人了。”
听了这话,董金芝也不说什么了,拿了钥匙走出医院。
到了陈晓娴的家里,她知道,陈维的所有东西都放在陈晓娴的卧室里,便径直去了卧室。先打开柜子,男装统统都拿了出来。话虽这么说,但里面却只有两件男装,一条白色的T恤跟一条蓝色的长裤子。柜子下面,另外还有一双男鞋。拿出这些,她实在不知道究竟还有什么东西属于陈维的,因为剩下的东西都不太具备性别特征。她又扫视了一圈,关了灯走了出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又打开灯走进来。走到电脑桌旁边,看着那个古旧的小木盒,心中暗想,这个东西应该也是他的吧。拿起来看了看,终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到底没弄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索性就和那些衣物一起装进了袋子里面,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晓娴的弟弟却又不知道被支去做了什么,只剩下她一人。
董金芝将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给她看过之后问:“还有什么没有拿吗?”
陈晓娴翻一一直看过后说:“原来,我的记忆比这些东西多了很多。”
董金芝拿出那个盒子问:“这个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陈晓娴说:“不知道,大概是装笔的吧!”
董金芝笑了笑,把盒子塞进包里面,拎到床头,刚放下,却听陈晓娴说:“金芝姐,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你说!”董金芝依然豪爽地答应了。
陈晓娴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信说:“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还有这封信交给无闻大师。”
董金芝问:“为什么给他?”
“不知道,”陈晓娴说:“只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他的。”
董金芝再没说什么,照办。
在去慈恩寺的路上,董金芝觉得陈晓娴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一样,但又想不出什么理由。
到了大慈恩寺后,董金芝把那包东西交给玄奘说:“昨天晚上,晓娴出了车祸,现在住在医院里。她叫我把这些东西和这封信交给您。”
听说陈晓娴出车祸,玄奘觉得犹如一个霹雳霹在了自己头顶的上空。接过东西,又接过信问:“她的情况怎么样?”
董金芝沉郁地说:“断了一条腿,但总算是没丢命。”
玄奘愣了一会儿,慢慢地将信拆开,上面写道: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了,是陈维,还是无闻大师,或者是御帝哥哥?
看到这儿,玄奘觉得又是一个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