炑州,赤枫谷。
这是一处长满红枫的山谷,火红的枫树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看上去就跟火一样。
此时,山谷中,正在上演一场惨烈的厮杀,无数妖兽前扑后继的涌向谷内,而谷内中心,一群身着赤焰枫衣的身影正在一名脸色苍白,手持阴红色木剑的的青年带领下奋力搏杀,每时每刻,都有人惨叫的倒下,妖兽哀嚎着泯灭,整座山谷在一片喊杀声中成了血谷,谷内鲜红的赤枫变得一片暗红,沙沙作响,像血又像火。
“林枫,打听到了什么,我父亲呢!”
一剑将面前扑来的一头狼妖斩碎,赤炼心抹着脸上的血污,气喘吁吁的看向了身后一名脸色苍白的弟子。
那人哭丧着脸,由两个赤枫谷的弟子架着,全身是伤,此时看着赤炼心那赤红的眼眸,不禁哽咽道:“少谷主,谷主,谷主殁了。无争院首、金瑶家主、爕烨家主、楚桀家主都殁了,联军全军覆没,万妖林失控,越州城,爕州城已经失守,楚家,爕家,都已经完了……”
赤炼心一震,手中被他当作普通长剑来砍的孽枫剑无力的垂在了地面上,手一松,噗嗤一声没入了地底,只留下一个剑柄,摇摇晃晃。
万妖林内被金童背着逃出升天后,他就因伤返回了赤枫谷,可就在昨天夜间,无数大妖突然涌出万妖林,奔袭炑州城,等他得到消息带着赤枫谷的弟子赶到,炑州城已经沦陷,城内不管修士平民,尽皆遭到屠戮,不得已,他只能带人退守赤枫谷,并派人向毗邻的爕州与樾州告急,同时想要联系自己的父亲,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现在……
看着四周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妖兽,他心下一片惨然。
完了。
九州,没了。
都结束了。
“啊!!!”
兀的,一声惨叫从他前方响起,一个激灵回神,看着前方惨死在狼妖嘴下的弟子,他头皮先是一麻,而后面皮瞬间涨红,双目圆瞪,就那么赤手空拳的冲向前方。
“楚墨白,你是罪人,你是九州的罪人,我赤炼心跟你不共戴天!!”
“少谷主!”
他怒骂着,咆哮着,扭动着身体想要跟前方冲来的妖狼同归于尽,但在起身的刹那被他身侧的人一把抱住。
“少谷主,炑州完了,赤枫谷守不住了,我们走吧,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放开我,你们给我松手!”
“少谷主,我们走吧,您要振作起来,为谷主,为死难的兄弟报仇啊!”
“是啊少谷主,您要振作起来,为兄弟们报仇啊……”
“报仇……呵呵……”
挣扎了半天,早已筋疲力尽的他根本挣不脱,最后只能惨然一笑,无力的瘫倒在对方怀里,跟一团抽了脊骨的烂泥一样,麻木的看着远方浴血厮杀的身影,眼角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混着血水将他的面容模糊。
这时,他身后的那人开口了。
“少谷主,汖州没有受到妖祸,碧海宗宗主水汐霞还在,许多人已经前往那里寻求庇护,我们也去那里,他楚墨白再狠,心里不也是还有个放不下的……”
话到半截,那人突然闭嘴了,因为他看到了赤炼心那血红一片的眼眸,以及眼中毫不掩饰的疯狂与狰狞。
“汖……州!”
…
三日后的午夜,脚步虚浮的赤炼心带着赤枫谷残存的修士来到了汖州碧海莲天。
这是一座浮坐在水上的水中莲城,占地极广,是碧海宗的驻地。而从外形看,就像一朵巨大的青莲含苞待放,月光洒落,玉雾迷朦,流氲无暇,美轮美奂。
但此时的他却无暇顾及这一幕,而是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水中莲城,眼神狰狞。
除此之外,一侧还有无数身影御剑浮立,有各州域不知名的仙门子弟,也有凌云逸、金童、楚魈、乾钧楼的新任楼主墨羽、白鸦,以及爕家遗孤。
他们大多带伤,手中的剑血迹斑斑,三三两两的站在虚空中,看着人去楼空的碧海莲城,脸色难看。
各家之主尽殁,九州仙门群龙无首,万妖林内群妖反扑,猝不及防下各大仙门留守的子弟损失惨重,不得已下,他们转道来此,想要寻求碧海宗的庇护,请水汐霞出面主持大局。
但……
“呵呵……哈哈!”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水中浮城,赤炼心突然哈哈狂笑,笑的前仰后跌,眼泪都留了出来。
他身后,众人木然看着眼前水上浮城,一动不动,手中的长剑垂落,未干的鲜血顺着剑刃一点一滴的坠在脚下的水面,溅起一朵朵血花,不多时,水面便一片暗红。
万妖林内的惨败,九州的惨变,不仅对于赤炼心来说是一个难以弥合的创伤,对各大仙门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不少人到现在还精神恍惚,恍若梦中。
“……哈哈,噗!”
兀的,刺耳的狂笑嘎然而止,化为几声急促的咳嗽,此间一静。
而后,当赤炼心咳着嘴中的污血,举剑指向脚下莲城,呆立在一旁的凌云逸猛地反应了过来。
“赤炼心,你干什么!”一个闪身,他挡在了赤炼心面前。
赤炼心看着他,推开了扶着他的同门,咧嘴森然道:“我干什么,我为父报仇,我为惨死在那些畜生手中的同门弟子报仇!”
“凌云逸,枉你是九州年轻一辈第一人,却被一个不知羞耻,自甘堕落的贱人迷得神魂颠倒,黑白不分,老子都替你师父臊得慌。我告诉你,今天这碧海莲城老子毁定了,你要是够胆,一剑杀了我,我到要看看,你怎么好死!”
话落,赤炼心再没看凌云逸一眼,举剑对着身下那庞大莲城冲去,其身后,金童,爕家残存修士紧随而动,楚魈身体动了动,抬脚的刹那又停了下来,但他身后静立的樾州修士,以及楚家子弟却没这么顾虑,直接蜂蛹而动。
凌云逸见状大怒,一震手中紫薇剑,正欲动手,却被金童一句轻飘飘的低语震在了原地。
“看看你身后。”
猛地一滞,他扭头回望,当他看到身后默然不动,甚至将冷漠的目光扫向自己的诸多同门,身体一僵,顿在了原地。
…
钬州,天星山脉。
天星峰。
惑星,弈星痕,水汐霞三人站在摘星楼的楼顶,看着眼前星云流转的赤白光幕,弈星痕脸色苍白,惑星默然,水汐霞则瞪着头袍下的妙目,带着点点殷红,点点愤怒与震惊。
光幕中显化的是楚桀将无争一剑穿心的一幕,而当画面演变到白泽带着楚墨白逃离之时,画面突然凝固,咔嚓一声,碎裂成纱。
而后,一旁的弈星痕身体一抖,吐出一口鲜血,力竭而倒,一旁的惑星手快,在他倒地的刹那扶住了他。
水汐霞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流散碎裂的赤白光幕,宛如泥塑,直至良久,才涩声一叹,收回了目光,垂头沉默。
她身后,惑星扶着弈星痕,看着眼前星星点点的碎屑,眼底虽然同样闪烁着难掩的震动,但更多的却是遗憾与无奈。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么固执,现在落得这种下场,真是让人唏嘘。”
“如果他不固执,他就不是无争了。”
水汐霞语气平静,平静中带着一抹无言的寒意,惑星看了她一眼,摇头岔开了话题。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碧海莲天估计是回不去了。”
水汐霞沉默,恍若未闻。
惑星无奈。
“如果不介意,就留在这里吧,这里隐秘,而且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两方也能互相照应。”
水汐霞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惑星最后看了一眼半空流散的飞屑,轻声一叹,扛着弈星痕追向水汐霞。
“对了妹子,当年楚家那件事的真正原因你还没有告诉云曦么?”
“有机会的话让楚墨白自己跟她说吧。”
“可是现在已经……”
“闭嘴。”
“嘿,我这可是为你好,你……”
“我让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