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州,天涯谷。
夜。
这是一处布满残沿断壁的凹谷,荒凉又残废。这里曾是楚家的驻地,只是当年被人血洗后就被遗弃了。
此时,谷内一处破败的荒宅中,一名青年正撅着屁股,手持一把黑白相间的骨剑对着面前地面噗呲噗呲捅咕着。
他的右肩耸拉着,左手持剑挥霍的时候身子不自然的向右边倾斜,看着不太自然,他的脸色很白,满脸汗珠,眼神空洞不凝,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不太好。
‘找到了!’
兀的,他左手里的剑不知道刺到了什么,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脸色一喜,一把扔掉手中的剑,单手扣地扒拉起来。
他面前的地面早就被他戳的千疮百孔,挖起来到不费什么力气,只是让人诧异的是,他的右手却一动不动的耸拉着。
片刻后,他从地面下取出了一个沾满泥土,一尺见方的玉匣,看着手里满是泥泞的玉匣,他脸色一松,定了定神,抽出被扔在一旁的剑,顺着玉匣的缝隙将玉匣给撬开,漏出了其内一片通体碧玉,散发着淡淡翠芒的柳叶。
看着手中这片柳叶,楚墨白深吸一口气,扔掉手中残龙剑,一合玉匣,耸拉着右臂跑向一旁一个废弃的破屋中。
破屋不大,塌了半边,剩下的那半边也摇摇欲坠。地上铺了一扇破门,上面躺着一头狮身羊角,背生双翅的妖物,此物通体晶蓝,体表布满冰蓝色的流纹,其后心处破着一个大洞,晶蓝色的血液从那洞口处流出,它有气无力的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见到楚墨白进来,那合拢的眼皮微微颤了颤。
楚墨白看了它一眼,也没在意,单手抱着玉匣坐在了它面前,而后,在它眉头微皱的等待中,搬开了它的嘴,将玉匣里面的那片叶子塞了进去。
瞬间,白泽身体一震,猛地睁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张嘴的那一刻一层翠绿色的流幕从它体内溢出,形成一层阴绿色的气罩将它全身包裹,而后,它背后那几乎贯穿了前后的大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长起来,慢慢的,恢复如初,再不见一丝伤痕。
而它本人也在四周流幕的浸洗下慢慢的睡了过去,气息绵长,余晕道道。
它面前,楚墨白一声轻笑,一屁股坐倒在地,抱着自己的右臂靠在了一旁的墙角处。
这东西是他当年还是楚家二公子时他‘爹’楚逍河给他的,据说是一个了不得的好东西,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只要意识不散,就能将人救活。
现在,看着陷入沉睡的白泽,他眼底的担忧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郁。
楚桀的狠辣,红曦等人的背叛,让他对欲望的理解更加深刻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了靠人不如靠己,杀人还须手刃的道理。
此时此刻,看着为了带自己离开,几乎油尽灯枯的白泽,他意识到,没有实力,什么都是奢望。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懒得去管那些是是非非,但他放不下心中的仇恨。
虽然他跟楚家没血缘关系,但当他从昏迷中苏醒,看着身边热腾腾的饭食,大口朵颐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自己当成了楚家的一份子。
那时候,孤苦伶仃十数年,他很珍惜那份安逸的生活。
所以,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年龄,尊楚桀为兄长,并调皮捣蛋,不学无术,好体现他跟楚桀之间的差距,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猜忌与是非。
但千避讳,万忌讳,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唉……
一声轻叹,他从白泽的身上移开了视线,透过那倒塌的屋顶看向了天边的盘月,看着看着,他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当年又冷又饿,昏昏等死的那一天,抿着嘴,呵然一笑,他抱着自己的右臂蜷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天边,流月暗闪,月芒拂落,化作一层看不见的纱衣将角落下的楚墨白遮掩,为其挡风遮露。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熟睡中的楚墨白嘴角一掀,微皱的眉头有了一丝放松。
只是,其苍白的面容,满脸的冷汗,以及沉睡中不时抽搐一下的身体,让人看着莫名有些凄凉……
…
第二天天不亮,楚墨白就离开了。
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无法安然入睡,索性摸黑起身离开,把那破屋整理了一番,堵住漏洞,藏好白泽后,他杵着残龙剑走出了天涯谷。
站在谷口,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深一脚,浅一脚的阑珊离去。
他不知道白泽能不能醒来,也不知道白泽什么时候醒来,但他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可以挥霍了。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九州肯定乱成了一锅粥,如果不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实力,别说报仇,他自己都难保。
所以,他决定博一把。
最不济,也得先把自己这皮肉伤养好。
而他现在的实力弱的可怜,没有婴丹的辅助,单凭自己吸灵纳气的恢复鬼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所以,他将目光落在了那些能让人一飞冲天的灵植秘药身上。
不过万妖林是去不得了,他准备去天涯谷外东面不远处的不枯林碰碰运气。
那是一片特殊的林地,广袤无边,常年青翠,坐落在樾州极东边地,其内灵气充沛,布满灵植异物,是除万妖林之外第二片被人觊觎的宝地。
据说楚家开家老祖就是因为奉了阴阳宫的命令看守不枯林才近水楼台先得月,用里面的好东西开创了楚家。
不过在楚家被血洗,搬离天涯谷后,这里就没人看守了,虽然名义上还是楚家的,但一些居住在此的樾州修士,以及其它州域修士没少偷偷摸摸的潜入不枯林搜寻灵植,不过近期九州人心惶惶,没人顾得上来这里寻幽探秘,到是平静了不少。
其实说起来,在环绕着万妖林坐落的八大州域中,那些不与其它州域接壤,独面外界的方位都有着各自神秘莫测的禁地阻隔。
有的是人为的封禁,比如这不枯林。有的是人烟稀少,没什么利益的荒脉,比如钬州的天星山脉。当然,也有一些是颇为凶险的诡地。
斗转星移,寒月落空,当一缕金色的晨曦划破夜空,照亮天空,楚墨白来到了不枯林。
看着眼前这白雾氤氲,寂静安详的密林,他定了定神,杵着手中残龙剑走了进去。
而刚一入林,他的眉头就是一皱。
雾太浓了。
几乎已经形成了瘴,而且是那种泥障,粘稠的让人极不舒服,连呼吸都成了困难,走动都是哗哗带响,就好像在水里一样。
楚墨白皱着眉停了下来。
虽然没来过这里,但做为半个楚家人,他多少还是听楚家人提起过这里的事,并不记得这里会有这种异像。
隐约间,他意识到了不对。
“嘿嘿嘿……!”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串邪笑,尖锐的嘿笑直接灌入他的脑海,刺的他头皮一麻。
“谁!”
豁然扭头,下一刻,当他看到身后浓雾中渐渐走出的一道身影,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林云逸……哦不,是二弟,为兄在这里可是等你好久了。”
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金袍,面容阴白的邪眉男子,楚墨白心头猛地一沉。
“楚——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