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院的早学,是件常使大家哀声怨道的事。倘若可以哪天不来上早学,阿新真的要相信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不过郑老学究的戒鞭,也总是会打断一切逃脱的幻想的。
“呦!啊!”芡米眼角带泪的打了哈欠,“呦!我滴妈呀,我太难受了。”
芡米费力的扯着书页,强忍困意,一个哈欠一个字的往外蹦。
但摇摇点点的头,始终不敢彻底的低下去。阿新看她撑得辛苦,侧了身子,用书替她挡了档,使她能借着自己的肩膀休息会。
芡米家的米铺每天都是摸着黑就开张,不歇不睡的忙活完了便要赶来阁院,对于一个才九岁多的女孩子实在太残酷。阿新只得经常一边帮她打掩护,一边安慰她。
“着实不理解大人们都是咋想的!我拿着书问爹他也不会啊!”
阿新觉得这句话绝对可以被当做真理写在书上。
即便熟读史书三万卷,那个穿着破烂长袍马褂的书生也还是常赊账不是?
还未等阿新再走神想什么时,青石板路已经悄然送来了来客的脚步声。
入门的是一只做工精巧、带有祥纹的鹿皮小靴。
阿新不自觉地随着那人的步伐往上看去,熟悉的藏青色锦衣尾端摇摆着流苏,腰间的跟上次见到时不同,缠起了一条外白内镶两条藏青带子的束腰。再往上,去除了烟灰的白净让阿新不由得心悸了一下。眉目间的温文尔雅,似山间初春时汐汐作响而来的雪化溪水,伴着整洁利落的束发,流露着不慌不忙的少年张扬。
还未打招呼,就让阁院的所有目光聚集而来。
前一秒还板着脸训斥一位学生的学究,下一秒就温和儒雅的捧起了这位公子的手。
额,阿新感觉到了此景像是新画的纸人碰到了灰。
“哎呦,阿新。。呜呜。”
肩膀扭动的动作使芡米磕着了鼻子,小小的呜咽让阿新连忙想起自己的伙伴,转身查看她的伤势,却看她一脸诧异地瞅着自己背后。
“这,哪来的。。公子,跟画的一样?”芡米拉着阿新的领口低声的问。
“你赶得正是时候啊!”
阿新还没回她,背后就传来了学究先生激动的声音,“快来快来,今天大家就要有一位新同学了,秦小公子,请您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在下秦钦。”
阿新听到了那天一般的柔和嗓音。
怪不得他不让自己跟先生打小报告!原来他也是阁院的学生。阿新觉得自己总被人说是慢半拍的脑回路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芡米瞅见阿新的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不由得好笑,“阿新?阿新!”
“唉?”
“快擦擦口水!马上口水流下来了!”
压低的提醒让阿新吓得马上擦了嘴角,结果手心里干干的,也立马回过神来芡米是在逗自己,气得就要下手挠她。
“那现在日头也上来了,早学也可以结束了。”学究先生似乎异常高兴,提前放学的指令让全阁院都为之一愣。
莫不成今天的日头真是打西边出的?
不过学究先生也没有再顾及满场的喜形于色,依旧是带着笑脸的招呼面前的小公子。
“老朽先带秦小公子熟悉熟悉环境,请走这边。”
少年像一直都没有被周围的惊羡、爱慕的目光所打扰,静静的独立一方。
“有劳先生了。”
正待秦钦跟上郑先生的步伐出了阁门时,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
“秦小公子,今日又相逢了。”
秦钦瞳孔微微一动,转回身来,学究先生也同样停了脚步。
“原来是毛姑娘,有幸,又见面了。”
少女携着同伴款款而来,一身亮丽的青白襦裙,将她的天真性情勾勒地恰到好处。特意挽好的发髻下余出一股青丝,温顺的被揽在身前。
往日里少见这般打扮的毛箐,令阿新一帮人悄悄惊叹了一声。
她上前几步,朝着学究先生欠了身。学究先生表示理解,让开了让他们交谈。
“毛姑娘比前日更显别致了。”少年似是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也将她脸上的飞红尽收眼底。
美人有心,自然是为这番夸奖更添了一抹娇羞。
“秦公子风姿卓绝,阿箐不敢当此称赞。不知,日前送的那方帕子,公子可还喜欢?”
秦钦听闻此言,身子微微欠了,“抱歉,在下很喜欢那方帕子,不料后来竟未曾寻到,着实可惜了毛姑娘的心意。”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毛箐一怔,但还是缓过来了神色。
“无妨,日后我再送,公子莫要嫌弃阿箐的手艺。”
“秦某不敢,只是烦劳了毛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请告退。”
两人都道了别,秦钦这才跟随郑先生离去。
“阿箐,你竟然认得这般风采的公子!真教人羡慕!”身后的女伴凑了上来,毛箐也被夸的笑意盈盈,“碰巧罢了。”
“不过,刚刚听闻你们谈及了手帕,我前几日祈福大会时,好像看到了一方手帕被阿新得了,绣着和你手工相似的明黄色花簇,我记得还是我跟你一块选的花样子来着。”
毛箐当场变了脸色。
“你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