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月十六。
三日后便是天帝白付璟的寿辰,灵月芙坐在屋檐上瞧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手边是一壶烧酒和一盘炒熟剥好的白果。
宋烨来到九重天后变的更加忙碌,日日不见踪影,常常在亥时才回到灵瑕殿。至于天魔二族即将开战的消息她也略有耳闻,辛猷率十万魔军在堂庭山驻守已有三月,营地坐北向南,虎视眈眈的对着天界。辛猷在千年以前乃太华山上一位仙君,后从天界叛变,成为魔君坐下一位得力将领。
灵月芙想着,魔君此次派出辛猷,一来是因为辛猷之前在宋烨手下做事,对于太华山乃至天界都了如指掌,二来还是因为他之前在宋烨手下做事,到如今辛猷在魔界也不过千年,想要让魔君相信辛猷是真心倒戈,恐怕还需要些事情来证明。
灵月芙掂了掂手中的白果,咂咂嘴。宋烨手下居然还出了个叛徒,也不知当年发生了何事。手里的东西正要入口,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得她睁不开眼。
“灵月芙。”
男子自天幕缓缓落下,立于殿顶的翼角之上。圆月映在他的身后,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银辉。
灵月芙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你来做什么。”
“无事便不能找你了?”南云谏向她走来,逆着光看不清眉眼,只觉得他语气里有隐隐的笑意。
“宋烨快回来了,你最好趁早离开。”灵月芙迎着月光看着他。
南云谏闪身到她面前,“怎么,怕了?”
灵月芙退后两步冷冷笑笑,“我是怕你死得太早,没人给我兑现承诺。”
“你大可放心,我一定活得比堂主久。”南云谏说着坐了下来,“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赏月。”灵月芙和他转向同一面继续站着,南云谏扯着她的衣袖强迫她坐到自己身边。
“你不是一向不爱凑这些热闹,怎么这次肯来了?”南云谏拿起她的酒壶看了看,仰头灌了一口,“这酒烈得很,你还是少喝点为好。”
灵月芙斜睨他一眼,“知道你要来,我便不得不来。”
“堂主倒是义气的很,就连参加宴席都要陪我一起。”南云谏抬手将嘴边的余酒拭去,“担心我会对他不利?”
“二皇子说笑了,我为何要担心他?”
“我还没说是谁。”南云谏将手臂撑在膝盖上坐的随意,转头看着她,眼里意味不明。
灵月芙望向远处浓浓夜色,似乎有些心虚,“可否撤军?”
“这话等你助我登上魔君之位后再问我也不迟。”南云谏将视线移开,又喝了一口酒。
灵月芙怕他误会得更深,自己主动交代,“若将来是辛猷领兵,天帝恐怕会请宋烨应敌。我找他还有别的事,他不能走。”
南云谏凝视着手中的空瓶,“当真不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
“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他欠我的东西我还未向他讨要。”灵月芙的话半真半假,南云谏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他站起身来,“近日我不会来见你了,有事让陆清浅找我。”南云谏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这个我就带走了,免得让宋烨瞧见你饮酒。”说罢,南云谏冲她的左肩击了一掌,将她从殿顶推下。
灵月芙顺势落下,也没想反抗,借着他的力道转身,然后轻盈落地,却没曾想,这一转身后看见宋烨站在庭院中央。她腿一软,差点栽在地上。
宋烨上前一步将她扶住,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后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她眨眨眼,看着他的双眸中映着的月光一时有些出神。
“喝了多少?”宋烨又问道。
灵月芙心上一动,连忙将他推开,“没,没多少。”
宋烨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屋顶映着清辉的琉璃瓦,“刚刚你和南云谏在一起?”
灵月芙矢口否认,“没有。”
“不想说就算了。”宋烨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跟我来。”
灵月芙看着渐行渐远的宋烨,思忖片刻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是她初次迈进灵瑕殿正殿的门槛,殿内陈设与昭华殿大同小异,皆是素雅清逸的风格。她绕过画着山水的屏风,瞧见了在窗边煮茶的宋烨。
窗边除了煮茶的小炉,还有一张雕花的梨木桌,桌上摆着一套茶具,灵月芙走近细瞧,这套茶具竟是紫砂制的。紫砂做茶具虽好,可对于宋烨的身份来说却算不上名贵。果然如传闻中所言,太华山之主清心寡欲,淡泊名利,无欲无求。
“在想什么?”宋烨递上一盏茶,示意她坐下。
灵月芙坐在他身侧,月光刚好透过窗棂映在二人脸上,她侧头看向他,“帝君找我来,不仅仅是为了煮茶给我喝吧?”
宋烨指尖摩挲着杯子,“你同南云谏到底是何关系?是朋友,还是真如外界传闻那样?”
“外界传闻?外界传了什么?”灵月芙此刻胆子倒是大起来,对着宋烨说谎话面不红耳不赤心不跳的,宋烨也转头看向她,“传了什么,你不知道?”
灵月芙移开视线,抿了口热茶,烫的她舌尖发麻。
“不管如何,你都该离他远点。”宋烨话中有话,灵月芙再装不下去,直截了当的问他,“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宋烨笑笑,“你是谁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不远万里来我太华山上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灵月芙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忽的又忆起三千年前那三个日夜,她跪在昭华殿门前,心中无比虔诚,只为拜入宋烨门下,却吃了闭门羹。
她自然是不能怪罪宋烨什么,毕竟她不能强迫别人收她为徒,宋烨不曾亏欠过她,也没有收她为徒的义务。她只是心有不甘,为何那个女子就可以,凭什么她就被拒之门外?她来太华山,一来是想见见那位宋烨唯一的徒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二来自己如今也算是春风得意,想当面问问宋烨,她究竟差在哪里,当年竟叫他如此嫌弃。
“我就是想问问。”灵月芙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郑重其事道,“帝君当年......”
宋烨看着她,静候下文。
灵月芙话锋一转,突然改口道,“帝君可知道通鉴水镜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