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大，周园不得不埋起头逆风向前走，可围巾还是被吹开了。没等她系好，冷风就伺机钻进衣领，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对啊，现在明明是夏天。她抬头看向路边的树，光秃秃的树干上不剩几片叶子，她有点慌，难道自己连季节都分不清了？
风更大了，周园没防备，被吹得踉跄了几步。要赶紧走了，再不回去怕是要被冻死。
她伸直腰，努力向前迈了一步。小腿一阵痉挛，醒了过来。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趴在桌上睡着，更没想到手里还捏着那张旧照片。
周园觉得后颈有些凉，转身才发现窗户没关好。怪不得梦里会被吹翻围巾，又瞥见手里的照片，怪不得会做这样的噩梦。
照片上是她和上官。
周园有个习惯，定期断舍离。不管是衣物用品，还是书本纸张，她不喜欢把旧东西留在身边。
和上官在一起后，这个习惯也没有改。
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但她的断舍离有时也会断掉和上官合影。周园会把一些她认为不好看的照片删掉，可上官不这么想，他觉得和周园一起的所有都值得纪念。两人因为这事吵过几次，甚至上升到了谁更在乎谁的程度。
最终的妥协是上官不再干涉周园删照片，周园也在每次删除前将照片洗出来。
她手上这张，是上官出国前他们拍的合影。那天她的留恋与担心都写在脸上，照片上的她笑都没笑，断舍离里，这张排第一。
恋爱四年，他们也闹过分手，但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漫长又悄无声息。
这几天里，她有很多次都想打通上官的电话，比如参加婚礼时，比如看着秦溯搂过黎芳芳时，又比如刚才在梦里。
她想起上官走前拥着她说：“两年很短，一眨眼就过去了。”
可当初讲好的归期就要到了，他却不怎么提起这件事了。每每电话里都说找了什么新工作，遇到什么新机会，认识了什么新朋友，偏偏不讲什么时候回来。
她猛然记起，这次分手，是她先和他说，她累了。
“铛铛”，卧室门被叩响，周妈妈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醒着呢，这么久没声音，还以为你睡着了。”
周园下意识的将照片往手中藏，让妈妈看见，又有话要说了。
“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就不能进来了。”
警惕让周园的语气显得格外生分，听着妈妈的嗔怪，她赶忙回了神。
“谁说不要你来了。。。晚上吃什么？”
“我正要和你说。”
周妈妈说着走到床边，看了两眼没坐下去，周园的被子还没有叠。
“上次和你说的，二姨外甥回国的事，你记得吧。”
周妈妈话一出口，周园就完全明了接下来的聊天内容。她当然记得所谓“二姨外甥”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她和上官异地两年，特别是最近的半年里，类似这样莫名其妙被妈妈挂在嘴边的男生，她都记得。
她明白妈妈的苦心，她的担忧也是妈妈的担忧，可她还是摆出了一副老样子。
转过身，佯装拉窗帘，顺势将照片塞到了后面。转回身来，一手撑着桌，一手不自然的捋着头发。
“嗯。。。嗯。。。好像记得吧。”
“哎呀，你这孩子，说了好多次了，亲戚朋友要多走动，你就是不往心里去。你二姨夫妹妹家的孩子，和咱们没有血缘关系，但。。。”
眼见周妈妈又要重复一遍说过的话，周园装不下去了。
“啊，记得记得。”
“对嘛，这些你都要记着。前几天你表姐婚礼也是，亲朋好友都坐下来了，又找不到你，都问我女儿去哪了，要见见你呢。”
周妈妈的发散思维从一题跳到了另一题，偏偏这些都是周园不想参与的。以防周妈说出更多不认识的亲戚，周园不得不把话题拉了回来。
“那个，我二姨父的外甥怎么了？”
“哦，对，还不是都怪你，每次一说起家庭聚会，就忍不住要说你几句，你这孩子性格就是。。。”
“妈。。。”
周园坐回桌边，将拖长的尾音和后背留给周妈妈。
“好了好了，说正事。”
周园慢慢转过身。
“那天和你说过，二姨家的外甥回国有一阵子了。你二姨打电话说今晚一起吃饭为他接风，要咱们一家都去。”
“我爸去吗？”
“你二姨电话打来时，你爸已经出门了。他那是事先约好的，今晚去不成了。”
周园找到靠山，回应干脆：“那我也不去。”
“那怎么行，人家邀请咱们一家，只我一个人去多不礼貌。”
“那我爸为什么不去。”
周园十分了解周妈妈此刻的想法，也知道和她讲这些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能拖就拖，她还是要将时间拉长些。
“你爸有事要忙。”
“我也有。”
“大周末的，你有什么事。还不是躲在房间里睡觉，再说你爸爸之前也不知道今晚有聚会，知道了肯定会去的。”
周园不回应，脑子飞快转着回绝理由，她实在不愿意置身那样的环境里。
周妈见她不说话，也不像从前似的一直逼近。她其实早看到女儿手里藏的照片，有些话她没办法直说，但总要想个迂回路线。
“这几天没见听你打电话呀。”
“打什么电话？”
周园还在苦想借口，没领会周妈妈的意思。
“这几天晚上没听见你一直打电话。”
周园突然明白了妈妈的意思，慌张的心跳得更厉害。
“啊，是吗，这几天有些忙。”
“你最近和。。。”
周妈问的很小心，周园更是一字一字听得真真的，她怕妈妈问出那个最不想听的问题。妈妈每说一个字，她都下意识的向后躲。
响亮的电话铃打破了屋中迷样气氛，周园听出是自己的手机，立马接了起来。
“啊，好，好，我这就到。”
天使降临如黎芳芳，上次是，这次也是。
“妈，我晚上去不了了。”
“不行，我和人家都说好了。”
“这次真不行，黎芳芳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