蓥山派祭山盛会。
一早,叶小渡就被澄心催促着穿戴整齐。此时他正跟在灵珺和澄心的身后,前往蓥山祭坛。灵珺今日一袭白色银纹的披风,显得当家派头十足。披风领帽处的白色绒毛衬托得她更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是冰雪飘落凡尘。
叶小渡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发,挺直腰板跟在她后面。
一家三口就要整整齐齐。
蓥山祭坛位于主殿之前的一片开阔土地上。中央矗立着一块碑。祭坛四周摆放着很多席位,有些门派来得还要早,已经就坐,他们脸上无一不是兴奋的神色。
那日的小童见到灵珺三人,快步迎过来:“灵主这边请。”
灵珺跟着他走到一处席位坐下。叶小渡和澄心分别坐在她身侧。他们的席位并不显眼,这宫掌门的安排倒是甚合灵珺的心意。
“你们看前面那块碑,上面怎么啥也没有。”叶小渡轻声询问道。
“那是蓥山圣母创立蓥山派时立下的,待会儿你就会看见它真实的样子了。”灵珺解释道。
“哦。”
仅片刻你来我往,眼前就已高朋满座。
叶小渡环顾四周,视线在一处席位停下。因为他看到了那晚密谋的鹰钩鼻。他轻轻推一下灵珺,用手指点了一下,问道:“坐在那边的人是什么门派?”
灵珺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道:
“飞鹰门。”
“嗯。长得挺像的,不过我觉得更像鸠。”叶小渡屏住笑意。
灵珺转过头瞅了他一眼,表情古怪。
“宫掌门到——”
一瞬间,所有人都注视着一个方向。
如果眼神有声音,那定是很整齐的“刷刷”声。
一人飘然而至,身着简单的素白衣,也依旧衬得他气宇不凡。长发飘逸,用一根细细的玉簪挽起一束。一双清冷无波的眼眸如蓥山上那万年不化的寒冰,直挺的鼻梁下也是缺乏血色的唇,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
所有书中的飘飘仙人此刻都有了具体的形象,如此美人甚于姣姣女子,举止抬眸间都似飘扬蓥山圣雪,冷得让人甘之如饴。
原来这就是宫夙,和我家灵珺倒是挺相配的。哦,呸呸呸,想什么呢!叶小渡暗骂自己。
宫夙身后跟着两名白衣少年。三人朝着中心石碑前的祭台走去。旁边的人早已准备好祭香,恭敬地递给宫夙。他接过香,拜了三拜,将香插入炉中。
所有的蓥山弟子都下跪叩头,伏下一大片白衣。
宫夙举起双手,对着石碑隔空一抹。那石碑发出金色的光芒来,空白的碑上也出现了金色的字样——
“将星福临”。
这四个金字呈现了一会儿便消失了,石碑又恢复了原来安静普通的模样。
“刚才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啊?”叶小渡问灵珺。
“不知。每次祭山,这石碑都会显示出不同的字,以给予门中弟子启示。”
“这么神奇啊……”
各派的人也都在窃窃私语,讨论这四个字的意思。很多人都觉得这次出现的启示语就像一般的祝福语,没有特别的含义。
仪式隆重而简短地完成后,宫夙转过身,面对众人,说道:“感谢诸位前来参加我派祭山典礼。礼成,现请各位略享祭膳。”宫夙的声音不响,却很有力,能传得很远,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说完,宫夙走下祭台,入席就坐。门下侍从们鱼贯上来摆菜肴蔬果。
叶小渡拿起侍者刚刚送上来的酒壶,打开闻了闻,果然还是那酒。
“今日请各位前来除了参加祭山之外,宫某还有一事要说。”宫夙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大家都停止了寒暄交谈。
“近日,江湖传言有玄帝宝藏的部分藏宝图在我们蓥山派,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心中也有疑问。宫某今天在圣母祖师面前,代表我们整个蓥山派向大家澄清,此谣言不可信。我们蓥山派从没有过什么藏宝图。而且我们蓥山派也不需要玄帝宝藏。”
“宫掌门的话我们自然都是相信的。”下面有人喊道。很多人都纷纷点头。
宫夙拿起酒杯,站起来:“感谢各位的信任,宫某敬大家!”说完将酒一饮而尽。其他人都纷纷拿起酒杯喝起来。
奇怪,怎么都没有反应,难道大家吃不出来吗?叶小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尝辄止。果然是好酒,没有什么咸咸的怪味,而且是无毒的。
“今日本来是开心的日子,可是宫某不得不处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带上来。”宫夙冷冷地说道。
只见手下两名弟子拖着个人上来,丢在地上。叶小渡一看,这人不就是当日下毒的人嘛。他朝飞鹰派望去,见鹰钩鼻僵硬地用镇定从容的神色掩盖自己的紧张,甚至还配合着其他人疑惑一下。
兄弟,戏剧学院缺你这样的人才。叶小渡心想。
“此人是本门中人,他犯错,照理说应由我派内部处理。但他交代的话中牵扯到了在座的人……”宫夙不急不慢地说道,停了停,眼光放向窃窃私语的在座,又继续道,“适逢今日各位都在,就占用些大家宝贵的宴酣时间,把此事说清楚,宫某在此给大家陪个不是,莫要怪罪。”
宫夙又向大家作了一揖。
鹰钩鼻的脸愈发沉重,可那双眼睛却出卖了他依旧不安分的心思。
“说!谁让你在酒中下毒?”一名弟子对跪在地上的人大声喝道。
“下毒!”下面的人全都躁动起来。
“大家放心,毒酒自然已被倒掉。”宫夙道。
这蓥山派这么快就发现酒里有毒了,倒是让叶小渡有那么一点扫兴,他可是在那凄清辗转的月光下折腾了好久呢。
“是……是……飞鹰派的二当家。”那人转过头颤颤巍巍地指着飞鹰派的方向。
“一派胡言!”鹰钩鼻气愤地站了起来。
“我没有胡说,掌门明鉴!我本是飞鹰派的人,混入蓥山派就是为了盗取藏宝图。后来没有找到,二当家笃定藏宝图就在你们这儿,所以吩咐我趁此次机会下毒,逼宫掌门交出图来。”那人越说那鹰钩鼻的脸越铁青。
“那你有何证据?”下面有人喊了一声。
该人赶忙从怀中掏出很多小纸,“这是二当家传给我的书信。”
宫夙示意,让弟子从他手里拿了几张丢给鹰钩鼻。鹰钩鼻看也不看,直接飞身而来,一掌劈向地上的人。
眼看他来势凶猛,若一掌毕,恐那人要血肉模糊。只见宫夙轻轻一挥手,一阵强风袭来,将鹰钩鼻狠狠弹开。
鹰钩鼻重重地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宫夙的挥手之间云淡风轻,却有这么大的力量,让在座的每个人都震撼到了。
难道这就是修仙上境?叶小渡暗自惊忖。
“二当家,何必这么急着杀人灭口。我倒是挺想听听你们大当家的说法。”宫夙道。
此时飞鹰派席位上另一个人站了起来。此人看上去五十上下,圆圆方方的长相很温和,不像鹰钩鼻看上去那么凶恶。
“宫掌门,今日发生这种丑事,在下属实汗颜。都怪我对这事一无所知,全是二当家自作主张,故而如此恣睢,若非宫掌门发现及时,恐得酿成大祸!”他愠怒地看了看鹰钩鼻,继而言道,“不过二当家干出这种事,我们飞鹰派总也脱不了干系。陈某在这里向大家赔罪。”
说完他向在场的每个方向都拱了拱手。
“这人狡猾,言语一套一套说得动听,把责任都推给了鹰钩鼻。”叶小渡不屑道。
“飞鹰派的大当家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老狐狸。”澄心道。
“陈旭,你今天总要给大家个说法,光道个歉有什么用。”有人喊道。
“仁兄说的有理。在下自不会姑息门中犯错之人。”说完,陈旭走到鹰钩鼻身边,意味深长地说,“二弟,你犯下这种错,为何就不想到会有今日?在众目之下为兄也帮不了你,今日废你武功,好让你日后不能作恶。”
“大哥!大哥……我求你了……”鹰钩鼻急得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攥住陈旭的衣角,神色惊慌。
“无需多言,听为兄的。”
鹰钩鼻咬牙低下头。陈旭举起手,一掌劈下去,又连续几个动作,鹰钩鼻立刻像软骨头一般摊倒在地。
几个飞鹰派弟子跑上来,将瘫软的鹰钩鼻背下去。
这大当家下手果然很辣。
“宫掌门,在下已经处理了二当家,给了大家一个说法。至于眼前这人,他已经不是我们飞鹰派的人了,全权交由宫掌门处置吧。”陈旭一拱手,“那我们飞鹰派就先行告退了。”
大家目送着陈旭带着飞鹰派的一干人离开,又转头看向宫夙。
地上的人已经被带了下去。现在已经没人再去追究那人的死活,底下一片寂静。
经过刚才那一出,估计没人再敢来挑衅蓥山派。宫夙的本事在场的人都见识了,就算心中还有疑惑也只好作罢。
“好了,刚才只是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宫某也不希望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请大家继续享宴。”宫夙笑了笑,说道。
“宫掌门,在下觉得此事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蓥山,下次若是发现,我们漠水定不轻饶他。”一棕衣男人起身作揖。
宫夙看向他点点头:“宫某感激不尽。”。
那人又继续说道:“只是这玄帝宝藏突然又被人提起,不知是何原因?难道真有这样东西?”
“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又有谁能辨其真假。”旁边一老者缓缓说道。
“一平道长说得极是。我蓥山也会调查此事,一方面是找出到底何人嫁祸,另一方面也是找出事情的真相。如若有线索,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宫夙道。
“多谢宫掌门。”几个门派的掌门都拱手致谢。
“宫掌门的话听上去倒是有道理的很。”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转瞬间人已乎出现在大家眼前。
一男子长发如缎,与他的黑衣浑然一体,显得苍白的脸庞更加冷俊。嘴角微翘,看上去放荡不拘。男子身边还跟了一个妖艳妩媚的女子,叶小渡一眼就认出她是那晚和灵珺打架的人。
两人缓缓向祭坛这边走上来。所有人都满脸怒气地瞪着这一焦点。
“灵主,天门的人来了。”澄心小声道。
“静观即可。”
“是。”
“他就是天门的门主?”藏在叶小渡身体的怨恨渐渐苏醒,像是一头困兽要突破,将他们撕碎。叶小渡情不自禁地捏起了拳头。
“别冲动,你打不过他。”灵珺面无表情地道。
“那女的就是上次遇到的那个。”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