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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占有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是从那时候,那帮我披上外套的女人,轻抚于后背的余温带着一股雨后润土的鼻息,竟成了此后彼此的相遇相识。恍如昨日,她看我的眼神,是惊奇,是怜惜,是抬爱,那微眯的眼角,是岁月流淌而过的奇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的生活便成了我们的生活。

我,便是人们口中那个传统意义上的平凡女孩,相貌平平,能力无奇,于一般人家出生,徘徊于周遭人正前赴后继的荒路之上,由记事之初的教育也便是脚踏实地,努力学习,辛勤工作,用攒下的钱一步步走向早已预见的未来。可那曾护自己无忧的羽翼,终究存在的万分短暂,才明白,所谓的上帝,你心中所期,一直都只是故我枉然。工作摇摆,父母催婚,亲友游说,停留于凌晨三点的路灯之下,所谓的爱已悄然变为利剑,将你千刀万剐。我没有努力吗,不,我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数夜未眠,我于一处台阶上坐了下来,台阶很凉,四肢无觉。好累,真的好累,那就放弃抵抗吧。我对自己说着,敞开已是半凉的胸怀,散尽成为人的温热与尊严。就在那一刻,我消失了,成为台阶的一部分,融入这片静静的世界,一旦爱上,便是沉沦。之后,每每所遇萧瑟,我便会在同一个地方,卸下单衣,逃离现实,我甚至想着,也许某一天,我就能永远留住现在。我爱上了此时的这片世界,对自己毫无留恋。

我并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但此后的每一天,我都有认真的活着。无数次,属于我人生的无数次转点,都会遇到一个她,给我一个足够继续生活的期待。油尽灯熄,我的床边,围绕着这一生的所愿,他们将是我于现世唯一留下的财富。生命哪,原来真的会有一束光,在我心中,于她眼前。

我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天堂地狱是否能衡量缘起缘灭,到了现在,我已无所畏惧,因为她,就在我身边,陪伴着时间,陪伴着终结。本以为自己能结束的彻底,却不料这局才刚刚开始。只觉身心瞬间轻盈的片刻,通向魂归之路的牵引之丝却被他拦腰截断,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便被装进了一个小小的容器,我没能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便已身处无尽黑暗。

黑暗无尽,我不知是梦是醒,亦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终于褪色,模糊的人影来来回回,才顿觉自己已处在一个熟悉的世界。他抱起我,宠溺的亲吻着我的额头,我,成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成长的轨迹在我眼中一瞬而过,一年中仅有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我想起来了,他,是一名战地记者。深入毒窝,拼于生死前线,只要他去过的土地,他都会给我带一块石头,我们会给石头们取各种特别的名字,以此来记录他给我讲的每一个故事。

“东西在哪?”

“什么东西?”

“东西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一个声音,深沉严肃,机械的不带一丝感情,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他要的到底是什么,眼前的画面变化的好快,更快,快到我的大脑已无法识别任何一帧的画面,我要崩溃了!可就在自己即将崩溃的下一个瞬间,又是戛然而止的一片黑暗。这烦人的黑暗,来来回回,我们是亲人,敌人,主仆,夫妻,兄弟,姐妹,他存在于每一段画面,充斥着我的全部。直到他停留于一个画面,那是在一间狭小潮湿净透黄褐锈渍的房间之中,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子,从此以后的任何画面,都没有了他的影子,是我把他,弄丢了。

是我?是我改造了他?将他变成如此这样不堪的模样?!千面人,剥夺了那属于自己生生世世的陪伴。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做?!记起来!赶紧给我记起来!

“他给你的东西,在哪里?!”

“我不知道!”

“找不到你们都得死。”

话音刚落,黑暗再次褪色,眼前的画面竟然凝结成了同一段内容!各种模样的他重叠在一起,伸出手,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我。我接过盒子,那是个上了把小锁的蓝黑色铁匣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顺手便从自己的兜里掏去,果然,里面竟有一把钥匙!

“你的价值结束了,按照与他的约定,重生去吧,珍惜与他的这最后一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冲破蛋壁的恐慌,生于一枚黑蛋的我,已经离人这个概念太远了。幼小的我不能自主觅食,他帮我找了孕育的容器,那些母亲们。我贪婪的吸食着宿主的精血,可我成长的太快,太快。很难想象,现在的自己竟是依稀保留着那些画面记忆,我也是个曾经身为人母的女人,我爱我的孩子,可她们,我的母亲们脑袋里想的竟都是些如何摆脱腹中异物的厌恶。

我做错了什么?为了活着,我没有做错什么!也许没有他,我能成长的更快!能更快的像一个人!

我进食的欲望如无底洞,越来越不受控制,于是,我想尽一切办法来摆脱他的控制,成功后的几次放纵,我却开始害怕起来,那是对于未知的恐惧,我,究竟会成长为什么样的怪物,最终还是招来了横祸。我不知道那朵一直追着我的黑云是什么,但这动物的天性告诉我,要么逃,要么死。所以我求你们!不要把我交给他们!求求你们了!

城市东郊的污水处理厂,卢广允与夏炎正带着一群人围堵着一块人形肉团。肉团血白交加,就像是上过绞肉机后重组的嫩肉,时不时的,与肉缝隙间,竟是向外喷射着血浆,巨大的腥味与处理厂的污味混合,随行的几人无不面露难色,更有甚者直接蹲角落吐了起来,连卢广允也不禁撇过了眼色。面对如此围捕的阵仗,肉团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不停地在原地来回移动,血红的拖地印记更是令人胆寒,同时不知从哪个部位,它正不断地发出一种牛嚎之音。

“我擦,要不是大爷我之前早有经验,早跟着他们一边吐去了。”卢广允嘴中谩骂着。

“怎么办,只能先把它弄回去了啊。”夏炎面色铁青。

“这还用你说,还不赶紧去?”

“那么多兄弟呢,这哪用的到我两亲自上?”

夏炎说完,便用眼神示意着众人,众人也没办法,只能听命将这行走的肉团绑了回去。幸运的是,当我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在胡戈悉心的照料之下,勉强能辨认为一个人,只是这五官手指的细节还需时日,方能长成。

“看看,怎么样,有我的育婴箱和不间断的加料加餐,我都有当父亲的觉悟了,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你问话,等它五官长全了你再来吧。”胡戈看着我,异常兴奋,却说着说着竟是成了一名宠溺的严父。

“还要多久?”实在看不下去,我便转身问道。

“三天,三天以后你再过来。哦,对了,我顺便拿它测试了下新型的生物语言检测器,谁让它一直对我呜咽来着,果然有料。”

“谢了哈。”

说着,胡戈便递给我一份报告,报告的内容便是从开篇开始的称述,当然,是适当删减整理后的内容了。我重重的拍了下胡戈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谢,而他则咳了几声,推了推鼻上的眼睛框,并没搭话,转头便继续照顾自己的肉孩子去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本以为是个爱情故事,到头来还是一环套一环,成了一部悬疑剧。我心中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实验室的临时关押处。坐在厉焕的对面,长刀直入。

“说吧,他们要的东西,你给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我已经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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