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寻人
乔定山和秦画双双请了假，一早奔赴深圳。这次过来他们没和家里人打招呼，包括乔家二老秦家二老，连秦歌也没告诉一声，尽管他们要去的那家影视传媒公司的所在大厦就在何宅的附近，但是由于还没证实什么，文定山和秦画决定暂不对任何人透露这件不可思议的事。
离约定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文定山把车泊进停车场，买了两个三文治，和秦画在大厦不远处的小公园里坐了下来。
“吃点东西吧，你昨晚没睡好，出门前又不肯吃早餐。”文定山把一个三文治递给妻子，秦画知道自己不吃的话，丈夫也一定不吃，就接了过来，明明味同嚼蜡，也一口一口细细吃了起来，文定山看了，果然放下心来，跟着吃了起来。
此时，华园小区开出了一辆白色小车，拐出大门后，和大路上的一辆黄色校车并列前行。
小车上，乐乐惊喜地指着校车对秦歌说：“秦阿姨，这是我们幼儿园的校车！”秦歌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按了接听键，用耳机接听母亲乔芸的来电。
“你姨妈姨父他们一大早赶过去香港啦，你什么时候去看秀心和孩子？……”乔芸在电话里问。
秦歌边听着电话边循乐乐的手指方向看去，那辆校车车身确是喷了他幼儿园的名字，怪不得小家伙这么兴奋，她摸摸乐乐的头，对他笑笑，继续和母亲讲电话，却有意把车速调慢，与那辆校车继续保持并列前行，过了一会，乐乐与校车上的一个同班同学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两人高兴地向对方招手，一路都贴着车窗对看，做手语，连秦歌都被他们的小动作和好玩的神情感染了，觉得今天的早晨特别美好。
文定山和秦画也看到校车了，不过，恰恰是校车的另一侧。他们被校车上的天真可爱的小孩吸引住，完全忘了手中的三文治，更加想不到，隔着那一辆黄色校车，秦歌和乐乐正绽着笑脸，和校车并排开往幼儿园。
太阳穿过云层，整个地露了出来，冬日的太阳在一年四季中尤显得温情可人。
同一天空下，和煦的阳光平等地照在人们身上，但是人们的感觉却可能完全相反。此刻的乐乐在操场上晒着太阳做操，心情好得不得了，因为今天是秦歌送他回幼儿园，小朋友们看到漂亮飒爽的秦歌，对乐乐立即刮目相看，有的直接就问了出口：“乐乐，她是你妈妈吧？”乐乐对于这个美丽误会采取不承认也不澄清的态度，同伴们以为他默认了，纷纷表达着羡慕。
而此时，文定山和秦画的心情却低落到了极点，他们刚接了个电话，是影视传媒公司广告部的小东打来的，他十分抱歉地告知文定山：他们想要见的小演员家长因有急事到外地，希望把见面时间推延几天。
不能见面已够令文定山他们失望了，又加上小东那句有急事去了外地引发出无限遐想，简直要让秦画的心悬到半空中，她的眼神写满着焦急失望，文定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方设法转移妻子的注意力：“画，要不，我们先去香港看阿准秀心和新生的宝宝？”
秦画摇头，她抬头看看那栋大厦，觉得孩子近在咫尺，却无法把他抱在怀里，心里一阵阵悲哀袭来。
“画，那你到车上休息一下等我，我上去找那家公司的人谈谈。”文定山想了想，对妻子说。秦画有点吃惊：“你…？”
文定山拉着妻子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说：“我去跟他们谈，就说画家秦画需要一个小模特，希望今天能签下一份合作意向书。”
秦画听了，领会到丈夫的苦心，微微朝他笑笑：“好，我和你一块上去。”
自己的主意使妻子来了精神，文定山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站起来，拍拍手，笑着邀秦画：“走吧，我的画家。”
陈月兰提着一篮子肉菜走进华园小区，昨天吃了助眠药睡了一天，结果半夜醒来，才发现有好几个电话没接，包括王不准的，秦歌的，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号码。她看已是半夜三四点，不知该不该回拨给他们，怕吵着人家睡觉，一直忍到了清晨七点，才给秦歌拨了过去，因为她知道秦歌一般都比较早起床。果然，秦歌马上就接了，还辟辟啪啪说了一堆话，其实就是告诉陈月兰三件事：，林秀心昨晚去了香港生孩子，母女平安。，她今天下午出差，乐乐放学由陈月兰接回去。，家里的卫生让陈月兰继续做，因为上周她帮老乡顶班做月嫂去了，何宅有一周的时间没怎么搞过清洁卫生了。
陈月兰只是一个劲儿地称是是是，好好好。她很为林秀心母女平安感到高兴，又为自己没能在他们忙乱的时候帮上忙而深深的愧疚，哎，我怎么睡得这么死呢！连乐乐都没带着，要大忙人秦歌代为照顾，陈月兰有点恨那些安眠药的药效太猛了。
秦歌在电话里说了让她顺路买些肉菜回来，以便王不准或他的父母到家里来也有饭菜可吃。
从同福楼下来，到菜市场，再到华园小区，陈月兰只管急急赶路，浑然不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尽收在一个年轻男子的眼里。
华园小区的门禁使男青年止了步，他退到离保安亭一段距离之外，眼看陈月兰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来，而站在小区外那整齐的绿化带里又十分碍眼，他只好再往外围走，走到对面的休闲小公园才总算落了脚，坐到木长椅上抽起烟来。
那个小孩呢？他弄不明白，怎么不见陈月兰带着那个小男孩？难道送人了？他皱起眉，吐了一大口烟，阳光暖暖地撒在他身上，他却仍然寒得打颤——心里的冷意一丝丝渗到脸上，原本朴实厚直的一张脸，此刻变得有点铁青。
丁良民，你一定要找到那孩子，为了他，你的妈妈付出了名誉和生命！
男青年对自己说，他掐灭了烟头，缓缓站起，朝同福楼那边走去。
王新明和乔蕙隔着玻璃窗看孙女，两人边看边争论孩子象爸爸王不准还是象妈妈林秀心，王子被爸爸抱起来，凑近窗边看妹妹，虽然大人们一直向他强调眼前的那个裹在抱被里的小不点就是妹妹，可他显然没弄明白那个布娃娃似的小人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好玩，所以眼睛只扫了她一眼，就滴溜溜朝里面寻找的其它更有趣的事物。
他发现有几个护士姐姐进出浅绿的帘帐，帘帐后面是一排排的透明婴儿床，床里头也躺着和面前的妹妹差不多的包裹娃娃，王子好奇地问王不准：爸爸，那边的都是妹妹吗？
王不准弄清楚他的问题后哭笑不得：“宝贝，这个才是你的妹妹，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才是王子的小妹妹呢。”
乔蕙拉着孙子的手，朝里指：“快看，妹妹，她睁眼了，哇，眼睛象妈妈的一样呢，看见没？”王新明也再贴近点，伸长脖子想看清楚些，其实，新生儿，尤其是才刚出生不到一天的婴儿，样子说象谁都行，他根本是靠想象才对那个小肉团产生出自家后代的亲切感。莫说隔了一代的王新明，连孩子的爸爸王不准都是抱多了几次才有感觉，那种越来越强烈的你是我儿我是你爸的感觉。
林秀心还没能下床，她给自己下了道死命令，下午的喂奶时间哪怕是爬也要爬到育婴室去。她太想宝宝了，香港的医院和广州的医院在母婴是否同室这方面做法不同，也令她很有感慨，当初生王子的时候，她在广州是母婴同室的，那时婴儿就在身边，内心特别踏实的，随时知道孩子的情况，也能及时满足他的需要，不过，也正是这一点，让刚生产完身疲力虚急待休息的她吃尽了苦头，孩子不是拉就是吃，两三小时来一次，加上有时无缘由的动静也招来大人们的关注，林秀心不得不时时保持一呼即应的状态，广州提倡的爱婴医院还真是名符其实。而在香港，或许应该称为爱妈医院吧，为了让产妇得到更好的休息，这里的初生儿全都集中到育婴室由育婴护士来操劳，难怪乔蕙一抵达医院，看见在吃早餐的林秀心精精神神，脸色红润的样子，先吃了一惊，然后笑得合不拢嘴：“秀心，辛苦啦，不过还好，看你，脸色多好看，这儿休息得不错吧？”
同一室的产妇准备出院，她看到王子扑到林秀心床边直唤妈妈妈妈，笑着对她丈夫说：“哎，我也好想我们家熊宝宝，让你妈带他过来又不带……”
夫妻俩收拾齐东西就要去育婴室领回他们的宝宝了，临走前向王不准一家道别，等他们走了，乔蕙这才八卦人家：“他们也是生二胎吧？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看他们的样子年龄好象比你们大很多吧？”
王新明嘴上说老伴：“嘿，你看你，妇联的工作后遗症，什么都管。”
可林秀心给乔蕙一一解答以上疑问的时候，他倒听得仔细，还不时评论几句，比如林秀心告诉婆婆：“他们是上海过来的，家里有个儿子已经十岁了，这次生了个儿女儿……”
王新明大为惊诧：“从上海跑到这儿来啊？”
王不准一边亲儿子，一边腾空和父母聊天，看到父亲那么吃惊，不以为然地笑说：“爸，您不知道啊，来这生孩子的几乎各大城市的都有，隔壁房间还有一位来自首都北京呢，当然，广东的比较多，有地理优越条件嘛。”
王新明还是不解：“都涌来香港，到时个个拿着香港身份证来享受人家的福利怎么行啊？”
乔蕙瞪了老伴一眼：“就你老是觉得我们是过来讨香港便宜，怎么不想想我们是来贡献的呢，每次来我们不都消费吗？即使将来咱孙女要读书也不一定要过这边来读啊，就算过来读，那租房啊，生活费什么的不一样是推动消费吗？孩子长大了也算是香港劳动力嘛，这边的生育率不够高，我们这些大老远跑过来的，等于为这儿的补充后续劳动力出了一分力啦。”
王新明摇头，啧啧表示此言太夸张，他不再加入其中，转头去问儿子：“阿细在哪？我们现在不能看看吗？”
他说的阿细就是刚出生的小孩，自从昨晚接到喜讯，得知儿媳母女平安后，王新明就开始给孙子王子加冠一个老大的称号，乔蕙笑他：“老大，很象黑社会老大的称呼哦。”
王新明挠挠头，觉得也有点不妥，就说：“那叫阿大吧。”过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妥，自言自语：“我们上一辈的人叫老爸老妈就是叫阿大的哦，不行。”
乔蕙对他的自寻烦恼有好笑又好气：“我还忙着收拾东西明天一早过香港呢，拜托你帮忙去看看孙子盖好被子没啊。”
沉浸在一家团聚和喜得千金双重欢喜的王不准被公司的来电凝住了表情，小东告诉他，昨天约好的那位女士已经到了，王不准这才想起那件顶重要的事，急忙收住笑容问：“我暂时走不开哦，能不能约她迟几天？”小东回头再复：“人家从广州开车来的，希望现在先定个意向，其实这次的任务更简单，不需要乐乐拍动态的东西，只需拍几张肖像供给人家画……这样吧，我们就按行价先帮乐乐签一份儿童模特合作意向书，你回来后再跟他们谈细节好吗？”
王不准刚要问“那位女士是不是对乐乐的家庭情况特别关心？”王子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央求：“爸爸，我饿！能不能买个雪糕啊？”
王不准被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子所动，只好草草结束电话，答应了小东的安排。
下午，王不准把儿子父母送到附近的海景酒店，才清静了些。在医院里，做爸爸的除了联系一下协助办理婴儿证件的中介，探视时间看看宝宝，一个个开始闲得晃悠晃悠，互相间就免不得交流交流，王不准本想趁妻子睡了就出去给陈月兰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刚出走廊，就被几个在走廊里聊天的男人其中的一个认了出来：“嘿，你不是——上次在春风医院见过的？”
王不准定睛看清楚，认出对方了，惊喜地伸出手来：“你好！是你啊，你—太太生了？”两个大男人握手互报喜讯，还真巧了，大家的妻子都是昨天入院，不过，林秀心是当晚就生了孩子，那男子的妻子是今早才做的剖腹产，两人都是约齐医生。
“对了，上次在春风医院，带我们去见齐医生的中介收了我五千港币，你的中介收多少呢？”那男子问王不准，顺便简单向一同聊天的两个男子解释，他和王不准是因为各自带妻子到春风医院找齐医生开介绍信而认识的，两个男子同时哦了一声，表示明白。王不准听了对方说竟交了这么贵的中介费，有点不忍说出自己的中介费才八百人民币，不过撒谎他又不在行，终还是如实相告，那人听了，当然来气：“你们说，有些中介是不是很狼死？带一带路就收我五千元了。”
和他聊天的另一男子忙出言安慰：“兄弟，你们都是自己过来的，只有我找了中介公司一条龙服务的，我还交了近十万元呢，不也是和你们殊途同归？算啦算啦，只要老婆孩子平平安安，孩子顺利拿到香港身份证，花些钱也值得。”经他这么一说，几个爸爸的注意力很快转到孩子的办证问题上来，连王不准都热烈参与其中，诚然，来这儿的目的大家都高度的一致，就是要给孩子一个身份，孩子生出来了，办理证件的事就成了爸爸们不容有失的任务。尽管办证的流程大家都熟背如流，但真正的实践谁也没试过，四个大男人就象高考前的考生一般，互相补缺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