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救人一命
秦画和文定山早早来到达岸大厦,离约定时间还有近半个小时,两人为即将到来的见面前所未有地紧张,心都快悬到嗓眼上了,所以,在大厦门外等了十来分钟,每一秒都觉漫长,他们平日恪守的赴约礼仪:不太早到也不迟到,此时此地再也顾不上了,“上去吧。”文定山的话如同为秦画解掉了一道枷锁,她立即点头,夫妻二人步调一致进了大厦。
还好,广告公司的人很热情,把他们请到会客室,沏了茶,一个叫小东的小伙子让他们稍等,说乐乐的家人已经到了,有点事在楼下忙着,马上就上来。
王不准确实就在楼下,他在月子中心,小公主的可爱令他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妻女平安健康固然是他的福气,可是,如何去面对乐乐的亲人——尽管也许不是,可如果是呢?王不准抱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心里却泛出愧疚与愁意。他很自责没看好乐乐,以致孩子现在在哪也不知。今早本以为到了月子中心可以找陈月菊的,可她竟然请假了——很少有呃!连老板娘也觉得奇怪,陈月菊很少请假的,昨晚很晚了给她打电说请一天假。
王不准按老板娘说的手机号打过去,却没人接,真是不能不令人疑窦丛生,现在,找乐乐的父母已不是最要紧的,找到乐乐才是最要紧的。
如果不是小东刚刚打电话来提醒他八点三十分的见面,他还想去同福楼一趟,那个天台小屋是陈月兰乐乐他们在深圳的落脚地,会不会,他们还在那里呢?
林秀心也同意丈夫的想法,她接过宝宝,说:“还是回公司见见来人再去同福楼吧,反正也到时间了。”王不准点点头,亲了一口孩子,又安慰似的对妻子笑笑,走出月子套房。
当王不准出现在会客室的门口时,秦画和文定山吓了一大跳,两人几乎马上站起身来,秦画的大脑短路几秒,然后与文定山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王不准可能是这么巧在这家公司上班——之前不是好象听姨妈说过阿准在一家影视公司做配音吗?
他们正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王不准几乎也傻掉了,张大口,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一旁的小东本要为他们做介绍,见此情形,估想这三人应该是认识的,但没弄明白个中缘由前,他只好装着糊涂,热情地继续:“来,这位是王先生,乐乐的家人,这二位是广州来的,画家秦女士——”
他这一介绍,却令三个人又一次震惊:你——是乐乐的家人?你们是来找乐乐的人?
王不准面对表姐及表姐夫带着询问的焦急目光,很快意识到小东隔在中间使得大家说话有所顾忌,就恳请小东给个机会他们单独谈谈,小东倒也识趣,马上出去了,并且给他们带上门。
“阿准,你认识乐乐?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他!”秦画顾不上那么多了,一下子扑到王不准面前,抓住他的双臂,急急地问。王不准从未见过秦画如此失态,惊愕极了,一边说:“姐,姐,别急,慢慢说。”一边用眼神向文定山求助,文定山连忙把妻子扶到沙发椅坐下,秦画捂着嘴,忍住声音,生怕再发声就会溃堤。文定山安稳好妻子,对一脸疑惑的王不准坦白相告:“阿准,是这样的,前不久我们看到了电视上有乐乐的广告,感觉这孩子很有可能是我们的。”他说完这句话时,王不准几乎眼睛都掉出来了:乐乐是表姐表姐夫的孩子?表姐没生过孩子呀!
“我们,我们七年前曾去求助于代母。”文定山看看秦画,他明白妻子的心情非常的乱和急,只有尽快让王不准了解隐情,才有助他们寻子。
王不准听了代母二字,脑袋里马上浮现不久前香港的李姓富豪找代母生下三个儿子的新闻画面,他一下子明白了,表姐不孕,所以请人代孕,不知中途出了什么事,而没有顺利把孩子带回自己身边,现在——王不准明白过来,突然一拍自己的额头:“姐,姐夫,我早该想到的呀!怎么一直觉得乐乐眼熟呢!原来是长得象你们呀!”
文定山也急了:“乐乐人呢?”
秦画索性站起来,又问了句:“快带我们见乐乐吧。”
王不准恨不得敲自家脑袋,他说:“秀心生孩子那天我们急着去香港,就让二表姐先带着乐乐,她出差前让兰姨把乐乐带回去了,这几天不知为什么,我联系不上兰姨了,正在想法找她呢!”
“那个兰姨,她住哪?我们马上去吧!”儒雅稳重的文定山此刻顾不上矜持,一副要往外冲的架势,他十分不安,觉得乐乐正等着自己,如果迟了,恐怕会再次消失茫茫人海。
王不准带着文定山直冲上同福楼天台。
丁良民躺在小屋的床上,被突然闯进来的两个男子惊醒了,王不准没料到小屋里会有这么个人,开口就直接问:“你是谁?原来住这里的兰姨呢?”
丁良民艰难地撑起头,说:“我……我要喝水。”文定山发现床上的男青年不但整张脸红彤彤,他的脚好象也受了伤,见屋里来了人,虽然想挣扎起来,下肢却使不上劲,不由上前问:“你,你怎么啦?请问你见过乐乐了吗?”
丁良民听了乐乐二字,无力的眼皮猛地张了张,他感到自己似乎快要死了,可是,他太不愿意就这么死了,因为,乐乐,在死之前,他要找到乐乐!该死的陈月兰,她耍了阴招,居然在他的面条里下了药,害得他不知不觉昏昏沉沉睡死了过去,醒来后才发现乐乐和陈月兰都不见了!而天又下着狂风暴雨,他被大雨浇醒,仍想要跑到楼下追,跄惶中重重地摔倒了。淋了冷雨的丁良民当晚就发起高烧,已经迷迷糊糊了不知多长时间了。
太可恨了,我不能就这么死!丁良民努力张开眼,看清楚这两个男人,他们长着一副好人相,看来,是老天爷派他们来救我丁良民来了。
“大哥,救我。”丁良民有气无力地说,高烧已经折磨他几天了,文定山伸出手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咝,他发高烧!丁良民说完那句话,再也打不起精神了,迷迷糊糊又垂下了头。
“他病得很厉害,我们把他送去医院吧。”文定山招呼满屋找水的王不准,王不准没找到能喝的水,眼看那人也真可怜,虽然不知他是谁,但是救人要紧,他同意了文定山的提议,上前用手托起丁良民的头肩,文定山也帮着想要扶他起来,可是丁良民已经烧得昏昏沉沉了,哪里还能有力起来,没办法,文定山只好弯下身来:“阿准,拉他上来吧,我背他。”
王不准被文定山感动了:“姐夫,还是让我来背吧,我的骨头硬些。”
两人好不容易才把丁良民弄起来,一个背,一个半托半扶,一层一层楼梯地往下走。
丁良民已经两天没好好吃过东西,被王不准一放上背,胃部挤压得难受,忍不住呕了起来,文定山连忙腾出一只手迅速掏出一条手帕帮他接住,又着王不准停下来,找了一包纸巾,帮丁良民擦干净,才继续下楼。
七层楼梯,一百多斤的负重,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丁良民扛到楼下。
“去最近的医院。快!”上了出租车,王不准对司机说,那司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自言自语:“不会有传染性的吧?”一言惊醒梦中人,王不准和文定山对视一眼,不由苦笑,王不准马上记起月子中心有自己的出生几天的女儿,自己要是被传染了什么病,那可绝不能接近孩子啊!文定山更是心急如焚,秦画还在月子中心等自己呢,不但没找见乐乐,还扛了个病号上医院,不把秦画给急坏了?
幸好医院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们齐心合力把丁良民带到急诊中心,接诊的护士吩咐文定山去挂号,又给王不准一支体温计,让他给他量体温,“我,我们还有急事呢!”王不准把体温计放到丁良民腋下,用手帮他夹紧手臂,他看着大钟,感觉时间走得太慢了,量个体温还要十分钟!
“他叫什么名呢?问问他。”文定山拿了病历和挂号纸匆匆回来,王不准轻轻拍了拍丁良民的脸:“喂,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丁,良,民。”昏昏沉沉的丁良民艰难地说出三个字,咽了一下,又说:“水,渴。”
文定山看他实在难受,连病历也不填了,跑到护士那里要了个纸杯,又跑到饮水机前,倒了些冷水又倒了些热水,然后往手背倒了一点试过水温,才拿回来,给丁良民喂水。
丁良民喝了水,似乎清醒了些,刚要对素昧平生却出手相救的两个男子道句谢,来了个护士问王不准拿体温计,一看:三十九点八度!立即叫他们进诊室去,王不准和文定山赶紧起来把人连扶带扛送进了诊室,医生看了看丁良民的喉舌,听听胸肺的声音,又给丁良民消毒小腿上的伤口,问:“怎么才送来?都快长蛆了,还要不要命啊?”王不准文定山无辜地哑口无言,丁良民觉得自己应该是得救了,就牵动嘴唇想表示一下感激之情,医生很快开了张验单:“验个血,交费去吧。”一听要交费,丁良民收回了精神,装着迷糊了过去,他的钱包弄丢了!回想起来,是在雨里跑的时候不见的。
文定山接过验单交费去了,王不准忍不住问医生:“医生,他没什么大碍吧?”医生摆摆手:“看样子应该是受了风寒,腿上的伤口有炎症,不过,再迟些送来的话,也会要命呢。打个点滴吃点药,休息几天吧。”
“要打点滴啊?”听医生说丁良民是受了风寒王不准觉得放心多了,但又听说要打点滴,他为难了:乐乐还没找到呢,总不能陪在这呀!
“小兄弟,你有亲友在深圳吧?要不,我帮你联系他们,实话说,今天我们有急事,不能再耽误时间了。”王不准不得不硬起心肠对丁良民说,带他到医院之前,其实已推断这小青年与陈月兰毫无关系,可能就是继陈月兰后租住那间天台小屋的打工仔而已,但既然遇见了需要援助的人,不出手相助吧,良心上过不去,救人一命,胜做七级浮屠,只好把他送到医院来了。
文定山帮丁良民交了费、领了药回来,王不准待护士给丁良民弄好了针药打点滴,向文定山递了个眼神,意思说:这小伙子已经没大碍了,我们走吧。文定山看丁良民已经打着药水,人也显得没那么瘫软,估计不会有什么险情,就点点头。
“小兄弟,我们真的要走了,这药滴完了你就按铃叫护士拔针吧。”王不准笑着拍了拍丁良民的肩,鼓励他坚强些。文定山取出一份内服的药给丁良民吃下,然后把余下的药交到他手里,嘱他隔四小时服一份,末了,从钱包里拿出两张一百元面额的钱,塞到丁良民手里,说:“小丁,等会儿你自己打车回去吧,买点东西吃,好,我们得走了,保重。”
丁良民想要推辞,可实在是需要这钱,在文定山的劝说下还是收下了,此时,对这两位素昧平生的大哥他是深怀感激,但仍心存一丝怀疑:他们刚进屋时就是要找陈月兰来的,不管他们和陈月兰有何瓜葛,要找她有什么事,反正把自己带到医院里了医治了,目的不外乎是为了从我口中套点关于她的事吧?所以丁良民一直在等他们开口问陈月兰的事,同时,也在暗暗思忖这两人究竟要找陈月兰干嘛。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直到走了,王不准他们都没再问起一句,眼看他们大步走出注射观察室,丁良民实在忍不住了,想叫住他们,但文定山和王不准高大正气的样子又令他猜疑他们是便衣警察—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人?放下自己的事不管,费许多力气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他们不会是在办案吧?莫非陈月兰和乐乐出啥事了?他越想越怕,怕自己已经成了他们的侦查对象,慢慢缩回头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王不准和文定山走出医院,打了部出租车回月子中心,路上正愁着想其它法子找陈月兰和乐乐,以及如何向焦急的秦画交待,林秀心来电了:“准,你们在哪?能不能回来一个?姐不舒服。”
“我们快回到了,姐怎么啦?”王不准一听说秦画不舒服,下意识看了看文定山,文定山从王不准的紧张语气和焦急的神色猜出可能是妻子出了些状况,心里更加难受,眉头都不由结了起来,“哦,好,好,你让她先休息一下,我们…哎,我们已经到楼下了。”正说着,车已经开到达岸大厦,文定山迅速付了车费,拉开车门就往大厦里面走,王不准的动作也算敏捷了,只是与爱妻心切的文定山相比,仅仅是追得上而已。很快回到月子中心,刚进大门,两人急急的脚步没来得及放缓,差点就撞上一个急匆匆往外走的胖女人,幸好双方在火光电石之间刹住脚,文定山率先给对方让路,还道着歉:“对不起。”
王不准正要往旁边让开一个身位给面前的胖女人,抬头一看,这不是陈月菊吗?陈月菊也看清了,面前站着的是王不准,她不等王不准开口,自己抢先开腔:“王先生,您才到啊?我刚刚探望王太太了,正要回家呢。”
王不准瞬间展现无比热烈的笑容,他太高兴了!陈月菊能在此时自动现身!“菊姨,您可回来了!兰姨呢?还有乐乐呢?您——”王不准一边跟陈月菊说着话,一边用自己的身体作路障,他真有点生怕这个陈月菊溜掉了,要找陈月兰就得经过她,怎么能放掉如此关键的向导呢?
可是,陈月菊接下来的话却如晴天霹雳,把高兴得飘起的王不准一下子狠狠劈倒地上。“我妹啊,刚上火车,她女儿来把她接回去啦,呃,乐乐嘛,凤芝把他领回去了。”陈月菊说完,赶紧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凤芝啊,对不起。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把罗凤芝搬出来作挡箭牌了,刚才在林秀心的月子房里,她告诉林秀心,妹妹和乐乐都已经离开深圳了,以后请他们夫妻俩不要再操心乐乐的事。谁会想到,不但林秀心一改平日的和善温柔,责问她为什么?房里另一个女人,居然上前抓住她的手问:“大姐,乐乐现在在哪?”看到那女人万分着紧的样子,陈月菊既不解又受惊,这次回月子中心原想明白地告诉林秀心,乐乐已经跟了莫东林夫妻俩回家,为了让孩子安安心心在莫家,以后大家就此断掉联系,不要来往,可眼看林秀心的反应象是怪责自己,加上又来了个不知何方神圣的女人,陈月菊不禁有点火气,孩子的确是罗凤芝生的,也亏了自己的妹妹帮忙照顾才养这么大,现在罗凤芝人不在了,妹妹就有权处理孩子的事,其他人有什么资格过问?这王先生王太太也只不过是对乐乐关心了一下,值得自己来再三道谢再三解释乐乐的去向吗?还有这个女人,她是谁?咦,记起来了,她就是何太太的姐姐,可就算是,又关她什么事,轮到她来问我陈月菊吗?
陈月菊念头一转,索性把罗凤芝搬出来塞住她们的嘴,她后退了一步,刻意与秦画保持距离,眉毛一扬,壮着气对林秀心说:“王太太,乐乐是凤芝生的孩子,我和我妹都只不过是外人,现在她要把孩子带回去,我们当然赞成啊,再说,我妹都一把年纪了,也该跟她闺女回去养老喽,是不是?我今天来这儿,一是谢谢您和王先生前段时间的关照,二是来向您和王先生把话说清楚了,咱们是乡下人,硬是来往吧,当真高攀不起,那就这样吧。”
陈月菊一番话说完,转身就走,把秦画急得大叫:“大姐,请等等!”伸手想要拉住陈月菊,胸口却一阵剧痛,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吓得林秀心连忙过去扶住她,房间里只有她们俩,月嫂带孩子去婴儿游泳房游泳去了,林秀心的腹部还在恢复期,根本使不上劲,忍痛把摇摇欲坠的秦画扶到床上,秦画捂着胸口,难受极了,却还惦着要把陈月菊叫回来,“秀心,叫人帮忙,把大姐留住。”
林秀心何尝不想追出门去,又实在担心脸色越来越发白的秦画,她手忙脚乱地找出手机打给王不准,此时,王不准和文定山正差点撞上匆匆出去的陈月菊,抬头一认出是陈月菊,连手机响都不管了,一心只想着能从陈月菊嘴里问出乐乐在哪里。陈月菊也相当配合,没等他发问,主动告诉了他:乐乐已经由罗凤芝接回家乡去了。这个答案对王不准来讲犹如晴天霹雳,文定山听了更是手脚冰凉:乐乐跟罗凤芝走了?尽管在王不准和陈月菊说话的时候,文定山没有参加进去,可他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关注着他们的对话,陈月菊的话一字不漏地进入了他的大脑系统:凤芝把乐乐领回去了,凤芝,应该就是那位代孕的妇女了,她要把孩子带去哪?可是,她带去哪都有权啊…不是吗?她生的孩子!文定山大脑在飞速地转,他有点晕,但是竭力令自己定神,走近陈月菊,礼貌地打招呼:“您好,大姐,我姓文,是阿准的姐夫。”
陈月菊以为自己该说的都说了,王不准也没理由再缠着自己怎么的,轻松地拍拍手就要走,不想旁边又有个大男人凑过来主动搭话,再定睛一看,哎呀,这人很熟面呢!象是…
“大姐,我想问问,乐乐…”文定山这一说不打紧,却把陈月菊吓得魂飞魄散,他象谁?不就长得象乐乐吗?难道这人就是罗凤芝的…陈月菊一下子想不到什么词出来形容他们的关系,因为一直以来,她和妹妹陈月兰都认定,当年罗凤芝卖肚就是和某个男人发生那种关系,然后怀上人家的孩子——借腹生子,可没想到,借腹的这个男人竟如此一表人材,仪表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