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
程月锦出了未运城,停在了附近小镇的茶水铺中。
她又细细的捋了一遍这几日的事,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这魔修的手段当真也高明,想必也与魔门脱不了干系吧。
想到魔门,那位魔君近来的热度可是居高不下,自从继任魔君起,加大力度整顿魔门下设各系,竟是难得将诸多魔修都编入了魔门之内,别无二派。
要知道,放在以前的西洲来说,这样的一件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下意识的用手指敲打着木桌。
程月锦侧着头向外看了一眼,午时的阳光大盛,偶有细细微风,茶铺旁边种了两棵柳树,枝叶处处透着绿嫩,勃发着生机。
罕见的,程月锦捕捉到了那么一丝轻微的时间流逝法则。再定睛一看,便觉得这柳树定然不是凡品,枝干强健,柳叶细长,隐隐约约的锋利之感又不得不让人直视。
看来这家路边不知名的茶水小铺,也有着强大的背景。
在座的都是一些练气层的修士,筑基期的修士都少有。
程月锦将目光转移到了铺子里,闪过几分好奇,虽说这摆设看起来朴实无华,但这材料又不是常见的物件,哪怕是自诩见识过不少奇珍的程月锦一时也分辨不出。
“仙子,您的茶来喽!”
小二两手稳稳地端着茶,看着瞬间恢复冷淡的程月锦,依然是热情如斯。
他紧紧的笼着袖子,似乎是有些紧张,极力的想用热情来掩饰。程月锦一眼便知道他有事要对自己说,像这样有赤子之心的练气修士,身处红尘多年,确属难得。
他恭敬的把茶放在了桌子上,不待程月锦言谢,侧着身子,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叠得工工整整的白纸。
“仙子,这是别人让我交给您的,他说,您一看便知。”
程月锦有些惊奇,自从修真界的一位前辈发明出了传讯符,直接以神识为主、灵力为辅印子,修士便早已很少用纸传递信息了,传讯符可是方便的很。
看来这人不仅不想露面,也不想流出任何有利于她的信息。
有些意思,想必这写字的人又是想以这种方式告诉她一些什么。
“多谢。”
她也不会为难小二,看他忐忑不安的眼神就知道,他也不过只是受了别人的嘱托,那人既然不想露面,又怎会亲自和一个小二扯上联系?这家茶铺开得倒也是巧。
小二面上一松,对程月锦感激一笑,就退下了。
神识不着痕迹的往里一探,这倒是叫她有些惊奇。
这张纸,有隔绝神识的功效。
她面色不改,淡淡的翻开,黑白分明,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中洲国都。”
程月锦的手指抚过这四个字,略微有些磨砂的质感,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笔尖流畅,连起来又似乎暗有洞天。
魔修,中洲?
陌生的危机在五洲各个地方蔓延。
另一边。
他抬头看向月亮,弯成了月牙儿静悄悄的挂在夜幕的一边,仿佛也只是在冷冷的看着世人的万般动作。
原本黄褐色的土地此时却莹白一片,偌大的庭院却只有两人。
“莫炽,你懂了么?”
好似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一脸冷漠的看着他。
他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可是怎么好像都看不清楚。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都拉的长长的,他紧扭着嘴唇,胳膊手臂一片青紫,手掌划破,细细的鲜血从手心流出,眼神里满是倔强,却一言不发。
“莫炽,你懂了么?”
一遍又一遍回荡在他的脑海里,犹如魔音贯耳。
“我……”
嘶哑的童音,又带着浓浓的不甘心。
“我……”
他醒了,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的不安些许放下。也不理会这梦,他的计划稍有差池,便会一败涂地。
墨一就立在他身边,等他悠悠转醒。
他看了一眼墨一,揉了揉眉头,这才说道:“说吧,怎么样了。”
“已经交给她了。”墨一恭敬的回报。
莫炽听着墨一的回报,轻笑道:“做得不错,她啊,现在是我的掌中之物。”
这一盘局,他筹谋多年,以身为饵,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又怎可轻易放弃。
对程月锦此人,他倒是发现,太高级的手段往往更容易被她看穿,反而是另寻蹊径更有优势。
“尊上,魔音仙已在中洲布置妥帖。另外,妖族内部分裂,洛梧桐也已经回到了东洲。”
莫炽点点头,差不多了,只需再加一把火。
不知当那样的灵物出世,又会引起这披着我心大道的正道之人怎样的争夺呢。
不管是怎样的手段,最后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就好了。
修真界,向来都是有限的资源,想要成仙,置身事外又怎么可能。
“史晓和秦雨呢?”
墨一顿首,接着回道:“也已听从尊上的吩咐,想必如今正在魔门之内。”
宗吾。
莫潜亲自点了几位执法堂的修士,前去保护程月锦,潜伏在暗处。
“师父,此举……”
容清浅隐隐有些担忧,尚未请示两位老祖,如此可不就是打草惊蛇了?虽说他也挂念着程月锦的安危,到底连白源都说了,这是程月锦的劫,亦是五洲的契机,旁人是插不了手了,只怕结果会更糟。
“清浅,这是应该的。老祖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小锦的垂怜罢了。”
莫潜眼中的忧愁不散,背对着容清浅,慢悠悠的说道。
容清浅默默叹了一口气,心想道:可不是如此。
莫潜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半响,正当容清浅想要提出告退之时,却听得莫潜的话。
“容家那边的事……你可知道,自打你从雀啡城回来以后,可是出了不少事。”
容清浅的动作一顿,原本脑子里想的什么这一下子也有些忘了。“容家”二字着实触到了他内心敏感的地方。
他虽说不管不问,可这些年也没少在意过容家的事,他坚持让自己姓容为的不就是报复容家么。这么多年过去,若说放下一些是肯定的,但就是有一些他这辈子都不会放下。
他会原谅容亦辰,他清楚这个人,他这么多年也都是为他生生扛下来了。
就像程月锦想成为梦里的小姑娘阿若,在心里期待她就是自己一样,他曾经也是想成为容亦辰的。一种难以言喻的羡慕和渴求,在彼时的他心里生根发芽。
容家,一是容单、容双两兄妹事后堕入魔修,摆明了加入魔门,硬生生分走了容家不小的资源和修士。这么多年,居然没人知道他们暗地里修习魔门的功法,策划着这一天的到来。
二是众人眼中的废材容亦辰突然顿悟进阶,后又传出父子不和,自愿退出容家。
三是容家主当众宣布把家主位子交给容大少容亦阳,于不日后宴请诸家各派,共商五洲发展大势,应劫之理。
“清浅?”莫潜见他有些出神,尝试着唤了声。
“师父,我知道的。”容清浅心里百般打算,又转了个弯,继而说道:“近日听闻子安出关,这不到半年的时间成功进阶,也是一大喜事。这容家的百家宴他定式去的,若能借此机会见上一见,自也是好的。”
他绕着说了这么一大通,倒是有些不想他的风格了。
莫潜一听便明白了他的心思,悄咪咪的看了他一眼,“好,那你就替宗吾去。是为师想派你去的,也不是你自愿去的。”
潜台词就是:我明白你的意思,外面是不会传出你自愿去的这种话的。
也难得容清浅说了这么多,只是给个按时。
容清浅微微一笑,“师父懂我,谨遵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