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左右二帅选使者向钦宗贺正旦，大家听说能去大宋皇宫，都争先恐后抢着去，于是定了西路军宗宪、设也马、斜保、彀英，东路军宗弼、宗隽、宗强、宗敏，宗望虑宗弼脑伤未愈，让年约40的族兄宗贤[1]也跟着照应。宗贤虽是宗室，却只是宗望的护卫，以多年劳苦得宗望信任。
宗弼身上已经大好，神志还是常常掉线，动不动昏睡。
彀英看他头还裹着戴不得冠帽，笑道：“你既没好，为什么非要来，这些日子我们得了那么多东西，你想要什么不得？”
宗弼道：“我要几个宦官伺候我萨萨，她在军营诸多不便。”
彀英不悦。
宗贤道：“便是宦官内侍，军营里也多的是。”
宗弼道：“我还要那个……那个……忘记了。”
金使一行提前住进皇宫，便有画工替他们画等身像，又有裁缝替他们量体裁衣，做贺正旦的礼服。
宗弼突然道：“小宝在哪？他应该也是尚服局的。”
一时小宝果然过来磕头，向诸郎君问好。
彀英调笑道：“果然皇宫人物，比外面的大姑娘还好看！”
小宝不敢吭声。
宗弼道：“你可收拾东西，以后照顾我萨萨。”
小宝大哭，爬在地上不动。
宗弼道：“你有什么不情愿处，尽可说来，只要好好伺候我萨萨，不会亏待你。”
小宝哭道：“我自小在皇宫长大，实不敢去别处，郎君虽有心抬举，只是我见识短浅，伺候不了夫人。”
宗弼不言语。
一时宫人捧上果品，彀英非要吃槟榔，宫人又捧上槟榔，彀英便让宗弼吃槟榔提神。
宗弼嚼了一会，红了脸道：“这玩意忒上头，脑仁嗡嗡的，心里突突的，难消受的很。”
宗贤道：“郎君还是进屋歇会，省的劳神。”
宗弼点头，自回屋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要出去逛。
宫人也不敢得罪诸郎君，引着他们各选去处。
宗宪要去找棋待诏下棋。
宗强和宗敏要去玩蹴鞠。
设也马和斜保要去放鞭炮。
宗弼和彀英要找清净处歇会。
宗隽要自己待着，让宗贤自便。
宗贤甚喜，也跟着设也马和斜保去放鞭炮。
众人方各自离去，宗隽道：“你们之中，有谁是和杜玉儿相熟的？”
宫人又将小宝等尚服局诸宦官宫女找来，让宗隽问话。
宗隽也不知道从何问起，道：“她在宫中那些年，都过得好吗？”
小宝道：“玉相公入宫便任八品掌宝，颇得宠信，后又因和议有功荣升五品尚服，是六尚中年纪最小的呢。”
宗隽道：“那她日常辛苦吗？”
小宝摇头，道：“掌宝、典宝、司宝都是轻省差事，又有若干女史、宦官使唤，大家都抢着做。只是位居六尚之后，略辛苦些，其他五位都是大家氏族出身的名门望女，行事做派多有家族支持，诗书才艺也都比外头的男子还强，玉相公虽然字写的不错，绘画音律方面，倒是平平。”
宗隽笑道：“这也难怪，她们自小有那么多人教养，我们会写名字就不错了——那她于学识上，比得上一般进士吗？”
小宝愣了一下，道：“这个……只听说尚仪局的李姑姑，诗词画作多为世人称颂，又教过楷王，太上皇常说，她若是男子，必是状元及第。”
宗隽道：“她平日里，会说起完颜部的生活吗？会想念我们吗？她一个人在这，快活吗？”
小宝想了一会儿，道：“玉相公喜欢骑马，爱吃肥肉，每次做这些都开心的很。她偶尔也念叨宗干郎君和她相公，说北方寒苦种种。”
宗弼和彀英在御花园一处小亭子歇着，宗弼道：“我们干嘛连花籽草种都抢，带到老家又养不活？”
彀英道：“是皇上的意思，想把汴梁整个搬回会宁。”
宗弼道：“那多费劲，汴梁人口百万，城池百官俱全，冬天又暖和，我们搬来这里不是更方便？”
彀英道：“那赵氏皇族呢？”
宗弼道：“让他们搬啊！”
彀英看着宗弼笑个不住。
宗弼道：“笑什么？”
彀英道：“你吃了槟榔，脑子转的快多了。”
宗弼道：“四叔这么多年一直坐镇老家，不曾见过外面诸般好处，换作是我，才不愿回去，守着一群老贵族，那又有什么意思？”
彀英忍不住靠在宗弼身上，笑道：“我真高兴你没事！”
宗弼道：“一阵阵的，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糊涂的时候就特别害怕，怕自己一辈子都这么傻呆呆的。”
彀英道：“从小看你伶俐惯了，偶尔见你那样呆呆的样子，也蛮讨喜的。”
两人正说着，一只狮子猫跑过来，蹲在宗弼脚下看他。
宗弼甚喜，把它抱在怀里，反复摸它。
彀英道：“这是什么？”
宗弼笑道：“是猫，你看，两只眼睛一蓝一黄，跟你一样的。”
彀英把它抱在怀里，笑道：“这小畜生，生的真可爱——你怎么知道这是猫？”
宗弼愣愣的，道：“我不记得了。”
有宫人过来，道：“兀术郎君？”
宗弼“嗯”了一声。
宫人道：“请郎君借一步说话。”
彀英道：“我也去。”
宫人为难道：“郎君不便去。”
宗弼道：“那你等我一会儿吧。”
宗弼跟那宫人左转右转到了另一处亭子，仪福帝姬笑道：“是兀术吗？”
宗弼点头，道：“可惜我前些日子伤了脑袋，不大记得你是谁？”
仪福帝姬道：“我们3~4年前见过的，你不记得我送你的手串吗？还有这个……”
仪福帝姬说着，摘下一根发簪，上面缀着宗弼当年赠她的2颗珍珠。
宗弼呆呆的，道：“我倒记得那只狮子猫。”
仪福帝姬笑道：“你若喜欢，我送2只小的给你，白福已经有点老了。”
宗弼点头称谢。
仪福帝姬道：“我听人说，金人都是怪模怪样的，凶的像鬼，又说金人攻破了汴梁外城，杀了无数百姓，抢了好些东西，可我看你，并没有很骇人啊。”
宗弼道：“两国交战，死伤难免，我们也死了不少士卒，我头上身上中了3箭呢。”
仪福帝姬道：“我能，看看你的伤口吗？”
宗弼道：“都包着，怎么看？”
仪福帝姬道：“你先解开，我唤御医再给你包上。”
宗弼明显有些懵，道：“你说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不过，除了我娘和萨萨，还没有哪个女人这样教我脱衣服呢。”
仪福帝姬脸红道：“我也只是好奇，你不愿意就算了。”
宗弼道：“你真想看？”
仪福帝姬认真点头。
[1]完颜宗贤（？-1149），宗室子，护卫出身，霸占赵构生母韦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