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行之间,城墙之上山呼万岁,正是钦宗亲来慰劳将士。
宗望心下疑虑,问诸将意见。
原来金军南下以来,陆续有勤王之师赴京,李纲以百步法分兵备御,四方城墙各用正兵一万二千人,另有保甲、居民、厢军不计其数,各以从官、宗室、武臣为提举官,诸门皆以中贵大小使臣分地而守。又团结马步军四万人为前后左右中军,各八千人,有统制、统领、将领、队将等,日夜操练。其中,前军居通津门外,护延丰仓,内有豆粟四十馀万石;后军居朝阳门,占樊家冈,使金骑不敢近;而左、右、中军居城中以备缓急。汴梁军民修楼橹,挂氈幕,安砲座,设弩床,运砖石,施燎炬,垂櫑木,备火油,凡防守之具毕备。
而金军只有宗望所率东路军赶来,且到城下的只有3万余人,此时攻城,实无把握。
宗望见诸将不语,向宗弼道:“你来的最早,可有想法?”
宗弼这两日与阿合厮磨,根本不知军情细节,当场傻眼,道:“我军尚未齐集,攻城器械短缺,要不再等两天?”
宗望不悦。
郭药师道:“我军远来,孤军深入,粮草短缺,将士疲乏,再等下去,勤王之师纷至沓来,则形势危矣。”
宗望沉吟,道:“计将安出?”
郭药师道:“汴梁守城者虽众,善战者实少,40里城墙,必有防卫疏漏处。”
宗弼道:“太祖伐燕京时,兵力实为我军之盛,他虑燕京都城所在,城高池深,筹划许久,又毕集十万之众,方始成行。如今汴梁人口百万,守御者众,又是百年富庶之地,粮草物资充裕,与燕京不可同日而语,如何能贸然攻取?万一受挫,则我军腹背受敌,又远离本土,只怕不到黄河就全军覆没了。”
宗望不语。
正商议间,赴宗翰军议和的宇文虚中和李邺回来了,请求金军放行入城。
宗望选精锐甲士分列两旁,各持兵刃在手,自坐主位,命宋使庭参见礼。
宇文虚中、李邺无奈,跪拜宗望。
宗望厉声道:“我大军两路而来,各许便宜从事,你们如何只派一路使臣?纵与国相议定,不见我东路军已至城下了吗!”
宇文虚中、李邺不敢对答,良久,道:“我等本欲至太子军中商议,不意太子亲至京师,且请放行,我等明日必来。”
宗望冷笑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岂能定此大事,果欲议和,遣宰相、亲王入我军中。”
宇文虚中、李邺既回城内,便向钦宗奏报。
钦宗道:“金军形势如何?”
李邺颤声道:“人如龙,马如虎,上山如猿,入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诚不可敌也!”
钦宗听了,深悔没有跟太上皇一起出奔。
宇文虚中道:“国相宗翰的西路军在太原受阻,太子宗望的东路军尚未齐集,且四方勤王之师陆续赶来,依臣看来,宗望只是虚张声势,未必敢攻城。”
梁师成尖声道:“你怎知他不敢攻城!说不定他顷刻就来,可惜玉相公已被金人掳了去,再无人可相助官家了。”
李纲瞪梁师成一眼,怒道:“梁大官这是何意!难道我汴梁几十万将士,背靠着百年坚深城池,竟挡不住几万远道而来的金兵!”
钦宗向宇文虚中道:“卿可愿再赴金营议和?”
宇文虚中道:“臣愿往,只是,金军统帅宗望要求宰相、亲王入金营谈判。”
钦宗顾望群臣,道:“哪位宰执愿往?”
群臣皆不敢对。
李纲道:“臣愿往!”
钦宗不应,向张邦昌道:“张相公,你可愿往?”
张邦昌大惊失色,道:“这个……这个……这个……臣这几日,身体微恙……”
李纲道:“宗社安危,在此一举。张邦昌柔懦,恐误国事,请陛下允臣前往。”
钦宗道:“卿性刚,不可以往。”
李纲道:“敌人贪婪无厌,又有燕人狡狯以为之谋,必且张大声势,过有邀求。如朝廷不为之动,措置合宜,彼当戢敛而退。若朝廷震惧,一切与之,彼知中国无人,益肆觊觎,忧未已也。”
钦宗不听。
群臣既退,李纲即与宇文虚中商议,如此这般。
当天,李纲密奏钦宗,言太学生几次联名上书,要求诛杀六贼,独童贯尚在太上皇侧,梁师成尚在君王侧。且童贯在亳州等地拦截勤王之师,募集2万人扈从太上皇;梁师成在京师妖言惑众,屡次当廷妄言。此二贼皆宜早措置。
钦宗自幼受梁师成照料,感情甚笃,道:“他一个宦官,如今已被贬的不剩什么了,卿何必苦苦相逼?”
李纲道:“宦者,近臣尔,人微而言重,当此国难之时,岂容此贼!陛下若不忍心,可派他同往军营,臣等自措置!”
钦宗心下不忍,道:“李相公,他年事已高,又连日惊惶,倘有言语冒犯,你,你能不能……”
李纲道:“臣岂为一己私利陷构他人,所为者,宗庙社稷尔!”
钦宗落泪,同意教梁师成持宫中珠宝玉器同赴金营。
当夜,金人攻宣泽门。
宣泽门是水门,宗望听取郭药师建议,以火船打头,以勇士数百试图突入城中。
宣泽门将士置杈木巨石于水中,又以长钩拉扯金军小船,金军将士不会游泳,落水溺死者上百。
宗望心烦意乱,欲待责问郭药师,猛然发现宗弼不在,忙问阿撒和韩奴。
阿撒和韩奴含糊不应。
宗望大惊,急命众人搜寻,闹了半夜,原来宗弼跟阿合泡温泉去了。
宗望大怒,命人把宗弼和阿合抓回军营。
宗弼不知金军趁夜攻城,见韩奴被宗望一鞭抽在脸上,便不教阿合一起见宗望,独自进了宗望牙帐。
宗望大怒道:“攻城在即,你居然跟个女奴去泡温泉!”
宗弼不语。
宗望直走到宗弼跟前,觉他太高,又退后两步,道:“你给我跪下!”
宗弼不情不愿,仍跪下了。
宗望本想抽他一顿,转念一想,道:“你说的对,汴梁城高池深,守卫众多,并不宜攻取,且宗翰他们迟迟不来,我们进退两难。”
宗弼道:“宗翰哥哥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宗望叹气道:“具体的不知道,反正既没拿下太原,也不愿助我——你除了跟她办事儿,就没想想军中的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