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穿过细微凸起颗粒感的山口,李安双眼不适应地微眯,神识飞快将外头扫了一遍,紧绷的身体坐定。
溪流汇入大江,湍急起伏的江水推波助澜,前头老人不再划桨,收起长杆,唱着李安大半听不懂的乡曲儿。
李安仰头看看阴沉的天,暗道仅隔了一山,气候完全不用。
耳边江风呼呼过着,不断拍来,夏日高温在这荡然无存,强劲的风给人丝丝凉意。
大江两岸古城墙绵延,勉强看到城墙上有几人家带着小儿朝江水归来的人招手示意。
舟行的急,主要也是江两岸除了土墙绿树,着实单一。
很快,左手边靠岸的码头近在眼前了。
靠着岸边浅水石阶,小舟上下荡荡,老人麻利地粗绳绕桩打了个节。
李安拿出身上铜文,要往老人手里塞。
老人连连推却,上了岸,呆板样目也鲜活起来,将旱烟杆揣好,大笑着与熟识的几人去江边暗木长栏里打算打点水酒,就着瓜果鸡爪等畅饮。
李安看向面前这高耸城墙,
滨江危墙,两岸绿荫。大浪涛涛,风声瑟瑟,四地交于此。雄兵驻守,易守难攻。
楼檐高耸,燕来筑巢。古道长街,安居乐业,有三头一掌。孔夫也居,原是柯城。
李安目光从青瓦红楼上醒目牌匾“柯城”二字收回,思索只穿过了一山的间隙,究竟到了什么地。
眼下回去是万万不可,自己异乡人的打扮也引起城墙下官兵的注意,索性入了城,探个究竟。
长长队伍逐渐缩短,周围各类人等,有背竹蒌、采摘完果蔬的、有从船上下来、提着几斤大尾肥鱼的。
“路引!”守着城门的官兵说道。
李安随手拿三才派一名杂役弟子的路引出来。
官兵看了眼,与一旁另一名官兵两人对照完后点点头,李安交够了铜文,放行。
里头是一条笔直的,依稀可以从人群中一眼望到另一边城墙的古道。
古道两旁也有不少古楼,不过皆比进来城墙上三层殿楼矮了一截。因为三层殿楼起在几米高的城墙上。
不远处可以看到一顶端变尖高耸的高塔,应该算这古街里最高的建筑。
路上行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往来者衣着得体,也算小康人家。
此处应是此地较为富裕的人聚集之地,李安想到。
趁人不注意,入了拐角,身形变化,换了件素袍,以真面目示人,上了一典雅茶楼。
没人桌椅旁坐下,小二忙的不可开交,脚不沾地。
见着李安气质不俗,赶忙上前,恭敬道:“客官!您要整点啥!”
“来点清茶,和你们茶楼的招牌!”李安说道。
小二又看了李安几眼,李安眉头一提,小二嘻嘻笑道:“客官儿不是我们柯城人吧!”
“这你知道!”李安惊奇,忍不住问询。
“口音,和五官肤色等细微差别!”小二也没细说,一概而过,接着道:“既然客官儿不是我们这本地的喂,柯城三头一掌远近有名,小的建议还是先不要尝试的嘞。发糕、水晶糕给您上份,您看怎样!”
李安心底嘀咕怎么尽上些糕点类的,不过也得入乡随俗,于是点点头。
略微滚烫的茶水盛在茶杯里,一碗胶冻状的凉汤端了上来,其中以各色水果搭配。
李安大感意外,私以为水晶糕是一个糕点,岂料是类似于饮料过嘴之物。
一勺下去,椰仁般的胶状物咬之有劲,有清凉舒爽之感。若只徒有此味,口味未免太显寡淡单调,碗中加入的各类水果丰富了口感的层次,夏日里算是廉价实惠的消暑美食。
三块三角形,中间嵌以一大红枣的黄皮米糕放在木盘中摆上。
李安饿极,筷子一夹,发糕软陷,淡淡的米香味在舌尖散开,伴随发酵过后的蓬松感,温热的香气直钻鼻窍。
发糕吃的干涩,来勺水晶糕,实乃绝配!
这不禁使李安更为垂涎那鼎鼎有名的三头一掌了。
忽闻惊雷脆响,茶楼交头接耳、大声喧哗一止,纷纷看向讲台。
一干瘦老讲师,穿着灰袍,手里抚尺放下,吐字清晰,让茶楼内里里外外茶客都可听见。
“今这给各位看官老爷儿叨唠叨唠柯城的事儿!”
台下有人起哄,“柯城大伙都是从小住到大的嘞,你个说书的还能讲出什么花来!”
茶客都哄堂大笑,看着讲师。
讲师捋捋下巴几寸灰白短须,也不恼怒,一旁二胡者悠扬之音响起,台下看客不笑。
“待会儿讲完,不知道的多加枚铜文。也祝今儿几个看着面生的公子老爷柯城玩的尽兴,赚的开心!”
开场暖场语毕,柯城故事娓娓道来。
都说柯城东西南北,通得四地,远近闻名。
吃有三头一掌,文有父子来此安度晚年。有名头大山,双手之数不足道也。
恰数十大山中,有一山,名为烂柯。
“看官们可能要问了,柯城、烂柯,有何名堂!”
讲师一顿,也没卖关子,接着往下。
有樵夫王质者,入石宝山伐木,遇两位老人弈棋,便在旁观看,一人与王质一物,状如枣核,含之不觉饥。一局未毕,老人问王质:”何不归去?“质低头一看柴刀木柄皆已腐烂,回到山下时,同辈人都已去逝。其孙年岁六七旬,相认不识。回旧处,余一未完之局。
只不过是呆了会儿功夫,见两老者下棋,怎会发生此等变化。
是故两老者是天上仙人,常言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那充饥的枣儿也不简单,保全了王质性命。
正因此山有神仙踪迹,又余一棋盘,山也改为烂柯,柯城之柯,因此而来。
讲师说完,台下无声,半晌有人说道:“这神仙莫非是平日见得可移山平海的那些神仙!”
“非也!非也!”讲师摇头,道,“我说的神仙是真的神仙!得道神仙,与平日见到的仙人不同!”
“你又不是神仙!你只是个讨钱的酸臭文人!你懂什么!”众人中响起一句阴阳怪气之话,显然对讲师这故事不满意。
“照你这么说,那王质吃了神仙的东西,怎么也算半个神仙!那山头附近还真有一哑巴,替大财主管着几十亩地农物收成,也叫王质。你说的,是那哑巴不成!”又有人打趣。
李安也轻笑,品了口茶。
讲师无奈,刚欲开口。
只听外头重物落地,哐啷一声,又有扑通一声。
小二往外头走去,大喊晦气,推搡声响起。
茶客跑去外头见热闹,讲师急了,一旁小童拎个小铜锣,还没把钱收完。
有些茶客跟着出去,自然是想赖掉这几个子儿。
李安神识往外看去,一目了然。
却听见了旁人所说之事,心中一动,也随着大流,出了茶楼。
一脸色青紫老者被一竹担担着,放在地上,一看就是归去有几日功夫。
地上跪着个穿麻戴孝青年,苦苦哀求。
李安看向街道前方,那边众人汇集,反应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