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那头反响的热烈,看热闹的见得酸臭书生这没什么好看,推搡着挤去。
戴孝书生忙起身,一时不察,生父尸骨被踩的不成样,黯然神伤。
李安且行,一路也没什么人冲撞得他,用牵引术巧劲拨开。
来到跟前,也算讨得个近处观看。
定睛看去,原是柯城唯一一大书院大开书香之门,招五湖四海青年才俊。
难怪柯城虽为四地之枢,这段时日访客人流激增。
李安耳边采集着旁人议论,算是大致清晰了个中缘由。
所处古道城墙,是为柯城水门,专为水路而来者停泊。
陆路者,则是另有去处。
书院几日凡是有点人群聚集之处,都设招生办。
柯城有四地人杰往返,书院中德才兼备学者比比皆是,以后仕途、商道等,几年熬下来,扩张了人脉,岂不美哉!
李安神识在上头一扫而过,招生也有各类细目。
有匠者、乐理、农家等等,种类繁多。
光是匠者,分划下来,就有铁、瓷、木等分属。
朝廷兴办此类学堂,不可谓是功德无量。
让普通百姓人家有个好手艺,致富不到、脱贫足以。
台上有人开口,李安倾听。
原是新开医护者,主体面向广大平民女子。
上面大都早有此类,照料军中伤员等,与医者合作。
不过女子天生气力孱弱,能力有限,不适合与军同征,爬山涉水之事,也竭力让男儿来报此门科。然大丈夫,谈及此类,给生人端屎尿,难免拉不下脸,风气风评也不是很好。故而上面对男子优待,也收获甚微。
有意者皆投匠者,医护类门庭冷落,只有稀拉几人问询,时而一女子来投,确认报道时日,赶忙离开,或是家中父母来投。
李安心中思量,来此地人生地不熟,胡乱走动,十有八九会遇上修行者,实为不妥。
即便在练气期中,已有练气七层修为,但好歹是个大城,筑基期等只是不与凡人同流而已,定不在少数。
这书院招生,倒有点意思。
招者大多外地人氏,毕竟兴办一处书院,也需上面拨财,和能撑得起门面的学者大匠者,地理位置也十分重要,其中错综复杂道道,恐当权者及相关人等知晓。
自己也是外地的,混入其中,易如反掌。正好摸清其中门道,下步如何,再做商榷。
心中注意已定,便是所选类别之事。
匠者这所需点气力之活,也适合李安。李安练体,皆都小成,不说打铁,一拳下去,打死疯牛都轻而易举。
只是气力太过骇人,不好掩人耳目。
乐理李安一窍不通,报此者,多半家中已有基础,进去都会吹拉弹响唱个小曲儿,出来再不济也算地方一城名角儿,李安进去,太过冒失突兀。
农家,讲究增长稻田产量,规范种田,是为社稷之基也,利民利国。
李安接触灵谷三年有余,不算陌生,都是教些凡俗之理,实际还是要看产量如何。
李安看向农家,不由意动,也算干上老本行,种种田,修修炼。
脑中忽然想到三才派丹峰金师隔三差五遣金一来探,脚步顿住,眼中阴沉之色闪过,有些迟疑。
看向角落那家,忽而想起几年前寒冬腊月,春节喜庆当天。
老乞丐病危,李安不知,上街讨饭。回来后人已凉,幸得镇中中医收留,给了些许钱财,他去棺材铺中讨得一纸棺,将老乞丐下葬,收拾遗物,最有价值便是身上来历不明的药材与暗色铜片。
医者仁心,中医见他骨瘦如柴,收他在馆里当个包药小童。
在医馆一呆就是半年之久,期间中医意外李安识字,就交给他一些药理知识,自己也算勤恳,啃完了几本中医放在书架上的医书,对于人体,不算全瞎。
原以为今后行轨已定,多半留在医馆内,起料三才派招人,自己不慎摘下药材上一根须,人生轨迹大变。
旧事重提,不是凑数。
当下回想,难免唏嘘神伤。
自己上山几年,再无回乡,不知中医如何?
老乞丐养育他,自己逃遁,也没去坟前看望,实属不孝。
收拾好不安心绪,李安已有决意。
神识在储物袋内中,搜寻,眉头一拧,有点难办。
袋中几十杂役弟子路引,个个皆是已婚之父,年龄说不过去,与妙龄女子学医,让人生疑,只怕会引来诸多盘查。
心情有点糟糕,转身先回茶楼,再从长计议。
走到茶楼门口,令人意外,那披麻戴孝青年仍在。
任小二打骂侮辱,一声不吭,只愿求得安葬生父之钱。
李安坐定,小二上来拿布擦擦桌,笑道:“刚爷儿跑去那看热闹,我看爷你年岁尚轻,莫不是哪路大贾,让你来书院结交各路才俊!”
李安一怔,恍然大悟小二前后变化之大的语气,误会他以为是某个富商之子。
也不狡辩,抿了口茶,谈起门口青年一事。
小二撇撇嘴,嘲道:“他呀!一个连续几年都没个次的傻书生而已!家母年幼时早亡,其父有点钱财,供其读书。奈何太过宠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事闲来茶楼听曲,卖弄肚中那点油墨。谁知道他父亲一气之下撒手人世,自己又没个养家糊口之长。之前来茶楼喝酒,寄了几块碎银在这,听曲喝茶吃食等钱,都从这里面扣。现在落魄了,想要把钱拿回去。说是拿钱,那点钱哪够安葬。其实就是!”小二笑笑,脸上充满优越感,对青年不屑的酸味扑面而来。
李安笑笑,不知道打什么主意,说道:“刚才听逢你说三头一掌最出名,你可来上一份。再来三斤卤好牛肉切片,一只烤鸡,一坛好酒,上两碗两著。”
小二听完,一愣,识趣不问,跑去跟厨房里说。
菜不久就端了上来,李安食欲大动,夹一鸭头,舌头一舔,头上鸭皮软烂,一舔就下来,鲜辣感在舌上舌苔炸开,李安毛孔微张,丝丝汗逼出。
味是极好的,就是辣的上头,也算称奇。浙府竟有此等吃辣之地。
李安又叫来小二,吩咐他把门口长跪不起青年叫来。
小二疑惑,依言照办。
楼外青年拘谨来到楼内,跪久的膝盖疼痛不已,走起路来还有点踉跄。
畏畏缩缩低头来到李安这桌,总感觉旁人是在看他。
李安意犹未尽,将著中鸭掌先放下,抬头看向青年,道:“坐!”
青年坐下,李安看向小二,说道:“倒酒!”
小二乖乖给青年倒酒,青年连声称谢。
李安招待青年坐下后,也不说话,顾自己吃。
青年起初不敢夹,见李安不说,又饿了一天一夜,实在抵抗不住,也动手吃了起来。
饭毕,青年主动开口,道:“感谢朋友相助,但是家父尸骨未寒,还在外头,不知究竟有何事!”
李安笑笑,一带沉甸甸的铜文扔在桌上,引得桌子作响,旁人瞩目。
“这些给你安葬家父,不知可够!”
青年拉开大袋,数不清的铜文,粗看几万之巨,换算下来,足够换几个锃亮银元。
“够了够了!”青年喜出望外,伸手去背,可惜平日没打熬过筋骨,怎有气力抬得动,涨红了脸,闹了个笑话。
李安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翼,自己身上最多的就是这种铜钱,并非故意整青年。
吩咐小二,唤掌柜来,花费时间结算完毕,几个银元到了青年颤抖的手中。
请便青年当即大拜,李安俯身托起。
第二日,安静巷角。
青年在那等待,李安姗姗来迟,互相交换了东西,李安说了些话。
不大一会儿,青年大摇大摆向医护类招生处走去。
交了路引,缴足三千文铜钱。
办理的人用玩笑的语气劝道:“姜威!你小子也算福大命大,遇上贵人,帮你安葬了你家父。你也算破而后立,不要再做什么考取门第的白日梦,安心学医,以后可饱衣食无忧!”
姜威不语,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