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拳道?!”李安口中反复念叨这新鲜字眼,怪异又迥异于传统格局的武术。
殊知没那个武术敢起名加个“道”字。
道契合万物,无处不在,李振藩把自己的拳法加个道字,该说狂妄还是真有相应资本。
李振藩谈及自己的“截拳道”,眼中神采夺人,兴奋拍着大腿,说道:“传统武术大多拳诀难懂,甚至为了给别人一种高深的假象,故意整些不常见的字眼,一些不相干的玄学话语混淆视听。武术哪有那么玄乎!人生成这样,就是靠两手两脚拿兵器搏斗。不过现在管制厌了,不能随随便便拿刀枪棍棒上街,施展不出武术的真正威力。”
说完,李振藩觉得渴了,咕咕喝了口茶水,又给李安细说,道:“所以有些人就脱器为拳。祖上传下来的老手艺,自然不能丢!耍大枪的拳法大开大合,刚猛有力;使双刀的,贴身短打,两手就跟那短刃一样,两人身体都快贴着了,拳头使劲往躯干上招呼。”
李安听了,发现有理,当初钟兴国教他,还真没告诉他拳法前因后果始末。也可能是练这东西从来都是站着的就是真理。
拳练的好不一定层次高,说不定只是个武夫;懂拳的不一定会拳。师傅教你的只是他认为的,而你学会的只是这么芝麻点中你认为的,要想从小小一东西里窥得大物,就必须从源头发展整个过程看起,不再把它看成争强好胜的把式,是站在一定高度去看待它,窥得全貌。
李振藩见李安若有所思,知道李安多少明白了自己所说的意味,难得遇到不会排斥他这新派说法的习武之人,不由自主继续往下说:“使着兵器的艺,即便改成拳法,仍有大大小小的瑕疵与问题。人手脚长短,硬度,柔韧性等,都不能与之所修兵器相比。这也与十八般武艺,惟拳下品末尾有关。”李振藩嘘哗,感叹道:“所以别看武林中门派众多,招式千奇百怪,出彩拳法比比皆是,却没有全才的拳法,没有专门徒手的武术!”
李安明白了李振藩之意,说道:“即便不能刀枪棍棒,苦练几年拳,说不定路上一块板砖招呼,就见输赢!”
李振藩点头道:“是这个理!所以拳难兴,小儿手里有匕首乱舞,成人尚且顾忌。手里有兵,能够有效对敌人造成伤害,又可使自身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李安话头一转,回到李振藩的截拳道上,出言询问。
李振藩看着十指拳风上厚实拳茧,道:“我原是拜在一叶姓拳师门下,修一女人拳。后走南闯北,发现南拳不用腿,北拳实为腿法。虽说是两地差异之特色,但为何不能结合一下。”
“我所修的女人拳讲究贴身打,那要是遇上比我强,比我壮的人,我挤不进去,切不了中线怎么办。遇上练跤的力士,气力比我大,也擅长贴身擒拿摔法,难不成我也傻乎乎冲上去!”李振藩看着李安结实的身形,笑了笑。
“刚开始只是为了赢,我每天都在想怎么让自己更强,更全面。这样我就必须从门户闭塞的觉得自己练的是最强的这种习武人的通病中走出来!”李振藩脸上追忆之色浮现,“所以我不再局限于原先的打法,开始为了各种环境各种敌人而去扩充自己。尽可能地一招放倒对方!”
“到后面,学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就迷茫了,技艺道路上的精进是有限的,敌人袭来身体本能地去运动,本能地选择当下最好的应对方式,但是总少了点什么,可以把一身技艺整合在一起!”李振藩双手握紧又张开。
“这时候我不再向各路高手拳术挑战,将所学的全部整理下来,反而去拜访那些年事已高的智者。”
李安看着李振藩双目有亮光升起,心中一震,竟不敢直视。
李振藩只字未提截拳道拳理如何去练,口诀如何,说的都是他的求武经历,可李安隐隐把握了脉络,离抓住主干就差一些距离。
“我反复研读不少书籍,终于在《道德经》里找到了答案!”李振藩喃喃。
“什么答案!”李安急声追问。
“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李振藩平静下来,说出这一句话。
李安虎躯一震,宛如五雷轰顶。
此番话与《道德经》中的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有异曲同工之妙。
道祖是谁,李振藩又是谁!
李安眼里已经不再是震撼,而是惊惧地看向李振藩,真正的武道。
难怪李振藩绝口不提截拳道如何去练,根本没有固定的练法。
截拳道从来就不是什么拳法,是靠双手、双脚、双肘、双膝甚至身上任何一处,对敌人造成伤害,忠于身体的声音,诚实地表达自己,最快地击毙对方。
截拳道是拳法的总纲!它把现所有武术归整为零,新的武道又从它开始孕育。
重点是,李安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道祖年迈悟道,创《道德经》。李振藩几岁,三十出头,时间再久点,他都不敢想截拳道究竟会演变成什么。
咚!一声响起。
李振藩张口结舌地看着对他拜的李安,惊地起身忙去托起李安,李安郑重说道:“李师境界之高,足以为师,还望能指点迷津!”
李振藩把李安拉起,劝慰道:“贤弟言重!就算你不提我也会一五一十告知!我看贤弟手下有一两手,想来此前也有人启蒙过!”
“这……”李安踌躇。
李振藩说道:“贤弟不要有顾虑!为兄这里不讲门派之见!就是贤弟拜的特别娴熟,想问问究竟拜过几个师傅!”
李安脸皮抽抽,讪讪道:“也没几个吧!”心里有句话没说,上个这样拜求教拳,认作大哥的,此时已经入土为安。
李振藩正色,说道:“贤弟身体开发之强,简直难以置信。遇见你之前,为兄一直以为自己的肉身已经到达了极限,想不到,人外有人啊!”
李安脸上表情不自在地摸摸此刻有点肿的右脸,该怎么委婉告诉李振藩,作为一名凡人,能把他打成这样,已经十分变态了。上个被他揍成猪头的还是谢家那个变态。
“贤弟的问题,刚才交手中自己也发现了。”李振藩说道,“不过,我原以为贤弟不懂柔劲,最后一手,着实让我惊艳!”
“柔劲?”李安一怔,发问。
“你不知道?”李振藩反问。
李安摇头,李振藩见状,不厌其烦地解释:“劲有刚劲与柔劲之分。不过全都是气力,只不过气力活儿不一样。也有人称为明暗两劲。区分的标准就是作用到受体身上的反应。”
李安皱眉,这种空头白话让他有点难以理解。
李振藩拿李安表现举例,“开始到最后,贤弟的路数纯粹以势压人,招式刚烈,我差点以为贤弟不练柔劲,一心走刚劲。不过太过简单,容易被人看破。直到最后一下,突然身体弹抖,我招式眼见就要撞上,结果落空。”
李安听完,明白回来,原来李振藩说的是他的牛形与蛇形。
不提还好,也正是蛇形没上去,灵谷下肚,迟迟进不去八层。
李安无奈道:“照大哥所说,我也会柔劲,但是刚压柔一头,两者不能平衡。”
“怎么会!”李振藩眉毛一提,将茶壶里的水注入杯中。
“你看!”李振藩指向茶杯。
李安看着杯中茶水,“不就是一杯茶水么!”
李振藩将水倒入手心,水摊开,渗漏。又一指门前屋檐上坠落的白雪,道:“水无常形!至刚时是冰,锋如寒刀;但你拿与真实的刀剑碰撞,不可能。至柔时是每天滴落的雨水,夜以继日,能把神兵利器腐朽,大石滴穿。水还是水,只不过入了茶杯,成了一杯水;入了掌心,成了一摊水!”
一席话入耳,李安脸色一变,体内力量蠢蠢欲动,完全不受他掌控。
李振藩没察觉李安异样,继续说道:“这就是‘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的通俗易懂的解释。截拳道是个争求人向水一样的功夫,所以,不存在刚柔两劲失衡,力量一直在你体内,只是你没去发掘!”
话落,李安体内力量爆发,身后黑牛刨地,有力低吼。
身上缠着的纤弱青蛇抬头吐信,《莽牛功》力量与《蛇形草上飞》力量相整合,又均分,继而双双气息大涨,青蛇霍然庞大了几分,一牛一蛇皆唤,遁入李安体内,李安气息如撑到极限的气球,破开又进入更大的空间。
双目好似又明亮一分,练气八层,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