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空气中的尘埃落定,空气格外清新。江面在阳光下金光粼粼,偶尔有几条好动鱼儿跳出水面。
入秋以来的鱼儿经过半年多时间养定,显得肥美无比。江畔边就有好事者拿着竹篓一坐就是一整天,在那垂钓。
李一打了个喷嚏,依旧在院前跪着,这是长跪不起的第十天。也是个狠人,午后来了就是两膝着地,一跪三四时辰,到点了就回去,不耽误读书吃饭。
其赖皮程度,让院子里的李安也是无可奈何。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不要脸。
爱跪就跪着吧!李安眼不看为净,手里一封信笺拆封,是李振藩寄来的。
信中除去开篇日常问候几句后,直言好久未见李安,水门附近吃食众多,又到了一年一次江鱼江蟹最为密布时节,邀李安一同坐船游玩。
李安看向屋内快要成熟的灵谷,起身简单收拾了下,在双首魔蜥极其不情愿的情况下,钻入李安袖中。
青光舟悬在半空,李安一脚踩上,清风拂过,空中划道青影,向水门赶去。
跪拜在院外的李一自然一无所知,只能忍受膝盖传来的痛苦。
几分钟后,青色小舟一收,隐入丹田,负手站于城墙前。
摇头晃脑儒服的酸臭书生,花枝招展华裳的妙龄女子,前者偷瞄着后者,后者躲在花扇里偷笑。
沿路卖大小烤饼的,抱着大木棒上面插满各色果类的冰糖葫芦的,茶楼里说书的,小门面店前卖茶酒的,一副烟火兴盛像。
听到有人在江中高呼,李安远眺去,目力看江中一小船船上坐着李振藩,一旁老人听他指挥,慢悠悠地挪舟往李安这边游来。
一脚踏上,舟颠了颠,几圈波纹荡漾,又往江心划去。
宽阔的江面,也有不少一叶扁舟上,坐着游江的雅兴之人。
更甚有财力者,包了个雕梁画栋大画舫,供其日夜颠倒玩耍。
“我只道你没看到那信,不来了!”李振藩打趣,舟上架着木架,上有布裹着,老人在另头划舟,两人在这头的舟尾盘膝坐着,看江边青树,赏秋风之景。
里头摆着一小木几,上头香茶、淡酒热着,四小精巧瓷盘。
瓷盘里什么菜肴,都是特色的乡野货。
一盘装着三头一掌,一盘罗列着辣油螺蛳,一盘陈年腌菜干,一盘圆溜溜桔子。
李振藩吩咐老人往人烟稀少处驶,偏离了游江主道,见沿岸怪树芦苇胡乱生长,有几分去伪存真不加修饰的野趣。
迎面风吹来也带着浓郁的香甜气息,天高江阔,人的精气神也不禁与景致相互贴合,二人或啸或叫,辛辣凉菜与茶酒下肚,此中滋味,难以言表。
盘中菜肴减少,李振藩看李安放松神色,莞尔一笑,说道:“贤弟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李安想到李一,苦笑不已,叹道:“哪有什么心事!只是一烦人小子而已。”
“哦!”李振藩提起兴致,要李安说来听听。
李安把李一一事讲给李振藩,其中包括自己心中的一些担忧。
李振藩听完,大笑,说道:“既然这小子这么痴心,你教他就是。”
说完,讲起自己儿时之事。
李安听后,啧啧称奇,料想不到儒雅如李振藩,儿时竟也如此顽劣。成天打斗,同龄人都惧他几分,甚至有一次要与一大人搏命。
李振藩见李安心思依旧摇摆不定,说道:“习武本就是手下见真章的东西。凡是练武的,都有几分性子在。没这份性子,练死也是花活。你又何必担心他惹是生非。倒是越能惹事,越有可能成大事!”
李安见此,也被李振藩说动几分,道:“罢了!罢了!这家伙与你素不相识,能得你一句劝,也是他的运道,就成全他那点心思!”
李振藩哈哈一笑,道:“徒弟对师傅这么有信心,你这个要做师傅的反而举棋不定。你大可放心,听你讲来,这小子还挺对我胃口。改日有机会见上一面,你管束无方,我也可以代劳一二。”
李安翻了道白眼,道:“这可是你说的!真出什么事你给我兜着。”
李振藩微笑不语,正值天色暗了,老人摇舟返程。
撞上几个打渔的渔夫,舟上提着几尾大红鲤鱼。
李振藩见了,招来老人,嘱其帮忙上前讨条来吃。
刚才都是腌过的菜式,想吃点清淡鲜美的漱漱口解腻。
老人晃着舟上前攀谈,没一会儿,拎了一大一小两鱼。
李振藩大喜,多给了老人些铜钱,老人去谈,自是少花了钱财买鱼。
光吃鱼不济事,李安问老人舟上可有其他材料,老人回答舟舱内有充饥的半袋米。
李安开舱,果然里面藏了半袋。
二人邀老人一同来吃,雪白鱼汤翻滚,就添了点糙盐巴,兑做粥的米来吃,香气扑鼻,鱼肉滑嫩,简直能让人把自己的舌头也一网打尽。
舟靠岸,城墙花烛燃起。
两大男人早已吃饱喝足,原想再在水门附近耍耍,看都是热恋男女居多,也没了兴致,互相告别,约定下次再游江玩耍的时间,各自去了。
游玩过后,李安也不急着匆匆赶回去,沿着小径,神识中不乏小年轻亲热异响,唏嘘不已,转念一想,自己也就十九岁左右,却像个老者做派。
步履轻盈,踏着月色回到院中。
院外有鼻吸声,愣住了,神识探去,是李一瑟瑟发抖跪在阴暗的林里。
秋天不比夏天,正午酷热,傍晚冷的要穿个两件,难为李一受冻。
想着李振藩的话语,出了院子,身形一晃,站在李一身后。
“起来吧!”
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李一一时没反应。
李安见状,拍拍他肩。
李一回头,看到李安,脸上欣喜,欲起身,跪的太久没起来,差点摔了,还好李安眼疾手快搀扶。
“可是愿意教我了!”李一眼眶微红,颤声道。
李安闻言,心中没来由一酸,何尝不是想到三四年前自己在三才派中孤苦无依,恳求钟兴国教他习武一事。
身体一震,想到后来之事。
他与钟兴国结为异性兄弟,怎么好好的,就发展到后面那般鱼死网破境地。
其中真的是有太多是非曲折与误会在了,只能说张老头的死,是两人撕破脸的最后一道导火线。
钟兴国对李安的误会,到最后两人都没有坐下来好好瓦解。
钟兴国当初怎么看李安的,也许也是在痛苦地纠结吧,在他眼里李安深陷魔道,又没证据,或者说合适的时机点醒。
就像现在在他面前拜师的李一,李安焉能不知他内心深处的一些恨意。
能不教么?开弓没有回头箭,同样的问题,到自己身上,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与他人不一样吧。
李一忐忑看着出神的李安,李安察觉自己想的有点久,看向那张与他六七分相似的脸,道:“我也姓李,姜威只是化名,你我年岁相近,称呼只是形式,行师徒之礼也好,以兄弟之称也罢,心意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