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听完李安的话,马虎大意不得,以师傅相称。
李安看着李一,越看越是满意,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徒弟,虽然两人年岁相差不多。
李安知道李一是个肯勤学苦练的人,只是一直在武社得不到机会,来当弟子倒也省心。
可该教他什么也是个问题,李安沉思,让李一先回去,眼下时候不早。
翌日,
李一早早站在院外等候,院内传来李安传唤,进了其中。
李安坐在石椅上,李一看去,石桌旁有个磨盘大小的树桩,不远处摆放着个锃亮的木人桩,脚下土地异常松软。
李安手转着喝茶的小瓷杯把玩,说道:“把之前所学的,都一一打来给我细看!”
李一听后,就从八卦步打起。
八卦步打完,接上连身十字拳与虎鹤拳。
李安将长枪扔向李一,示意他长枪作长棍打。
青龙棍、四合棍打完,李一气有些喘,说道:“师傅,还有短棍、板凳儿、双锏未能演示。”
李安点头,也不说话,独留李一在那空等。
学太杂了!李安叹口气,心中评价。
这不是李一的错。应该说是为了让这批赶上武比有更多选项的方法。但是对于当事人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学会一个又去学另一个,每样的理解都只停留在浅层。
刀枪棍棒拳是一通百通的,学多的代价就是每样只停留在会打的程度上。
李一倒是不错的,每样都有自己的味儿在里头。要是让他能沉下心好好把其中一两个琢磨一年,绝不会只是这点程度。至于其他人,就可想而知。
武术的好坏可不是说哪个名次或者金牌就证明你很厉害了,天下过江之鲫众多,没遇上而已。
李安揉揉眉心,有点头疼该怎么把他掰过来。这就是根没扎实的难办之处。
看向李一不安眼神,李安笑道:“学的挺多,打的都还不错!”
“八卦步、连身十字拳、青龙棍再打次给我看看!”李安挑了几个好的,要再过目一遍。
李一不敢怠慢,又是打了一遍。
八卦步尚可,李安看着李一扎实的低高马转换,点头。唯有一点,就是手脚变化间一些下流小动作比较多,有点不喜。
等打到连身十字拳,李安蹙眉。
这小子,刚拳打的有点软。
李安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李一一招一式的松紧要求,可以说是能牢牢抓住人的眼球的,整套拳法是让人舒服的劲儿,可该发力时始终差点意思,导致整体下来这套拳很平很软,给李安一种李一偷懒划水的感觉。
李安看看李一额头细汗,缄默不言。
青龙棍打到一半,李安敏锐地抓到了察觉到李一整个人的异样与不协调,视线落在右手,“停下!”
李一依言收起了棍。
李一之前打拳的风格李安是清楚的,不提今日近距离所见打的绵软无力,光是绵软中带着那股阴狠的风格,就与李安记忆中的印象截然不同。
“手,怎么回事!”李安盯着李一放在背后颤抖的右手,有不详预感。
从刚才到现在,每打完一遍,李一都会有下意识把手藏在背后的小动作。
“没……”李一目光闪烁,支吾道。
“拿来!”李安声音提高了几度。
李一上前把右手递给李安,李安装作把脉,实则神识一寸寸检查。
不消花费多久,李安就发现异样了。
右手尺侧那处的筋撕裂开了,掌骨下那块帮助手腕转动缓震的软骨,中间有一道裂缝存在。
难怪他打拳无力,原来是使不上劲。
李安脸色登时变得难看,断人手筋可是很下作严重的做法。
幸好李一还年轻,要是继续打拳,指不定哪天那条筋受不了就断了,软骨中那道裂缝虽然不急,但是严重起来比筋断了的性质还要夸张。
李一这样,莫说练武,光是日常生活都成问题。
这道伤还能是谁干的,宋杰的手笔。李安心里气得直咬牙,当初还是便宜那帮人了。
滴答声,几滴泪珠溅在李安手上,抬头是李一通红的眼眸。
“师傅,我还能练武么!”
李安脑中念头升起,点头,嫌力度不够,补充一句:“我教你的,不仅能让你身体恢复,也能使你变强。”
说完,起身给李一演示,李一照做。
李安打了两三遍,李一就抓住大概要领,似是似非来回反复打着。
李安折了根枣树枝杈,细心地戳在李一身上几处力不通处,又手把手将细节要领悉心告知他,架子就与之前截然不同。
李安教的是咏春的拳法、莽牛功的修炼之术,后者是简化的,因李一是个常人。
原莽牛功与八极拳是个绝配,李安想教的就是这对组合。可李一的右手吃不消这么刚猛的路数,李安只得作罢。
至于修复筋骨,那真的是修行者的手段了,筑基期修士手里也许有。练气期修士缺胳膊断腿也没见他第二天完好无损活蹦乱跳出来。
李一放在修行者眼中,只是点小伤。缺胳膊断腿的,也许真要金丹期修行及以上才能解决了。
李安看着蹒跚学步的李一,脸色神色如常,心中寻思着医法。
就这样,风雪又把枯叶吹落。
江畔有了白意,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追逐着在无人的林里奔跑。
遥看着前方黑发飞舞的身影,李一抿抿干裂嘴唇,肺部升起费力的焦灼感。
饶是如此拼命奔跑,也只赶上对方一丁点步伐。
院前停住,李一放慢步调,调整呼吸,抬头是那人柔软地伸展身体。
“跑的有进步!”李安回身看李一到了,冒着白气的嘴里夸奖了一句。
双足在雪中踩出明显坑印,右足划道半圆,进步出拳,寒风中带起脆响,引得雪花起舞。
李安站在一旁,看李一打拳,洁白的雪映衬得李一一脸通红,脸上简单的满足之色充斥。
在李安的指导下,李一进步神速。简化的莽牛功掌握十之六七,咏春拳也算小有起色。
三个来月有这样的进展,是喜人的,也与自己之前一年无人识惠独自琢磨有关。
抛开实战经验,李一回到武社,同批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比起武艺上的进步,李一心性变化反而是李安最乐得其见的。
“时候不早了!”李安看着昏暗的天空,开口。
“明天就是新年了!”李安感叹,若按年来算,自己来到柯城,也是第二个年头了,实质上则是一年多几个月。
李一收势,向李安深深一礼,见李安一脸惆怅,道:“师傅可是想家了?”
家!哪来的家!李安落寞神色流露,李一不知李安在难过什么,想了想,说道:“徒弟我一直在想,明年五月专院这边结束了。想请师傅去我家坐坐。”
李安打量李一的脸庞,李一至始至终都未发现两人的相似之处,李安听了李一的话,心头没来由悸动,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消息,或许也能在那里得到消息。
“实不相瞒,徒弟给师傅准备了个小礼物!”李一拿出一木盒,递给李安。
李安收下,打开后,一个朴实的木簪躺在其中。
李一解释:“徒弟看师傅头发散乱,自有一般洒脱。但多有不便处,就献上这个。”
李安一愣,自己从小到大头一次收到礼物。伸手去摸头发,到了手肘上下,索性扎了个发髻,将簪子束于其中。
白雪黑发道袍,更有道者风骨。
李一情不自禁感叹:“师傅当真是地上神仙!”
李安受不了李一马屁,训斥一句,脑海中从收李一为徒至今一直猜想的念头终于决定实施。
李安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伤势痊愈,但是十分凶险,全凭你自己定夺!”
李一眼睛一亮,跟着李安学拳,就算没与人动手,他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可右手始终隐隐作痛,他也不便开口,只觉得目前还能练武已经是最大的满足。
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要是能得到痊愈,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李安一脸欣慰,拍拍李一肩膀,说道:“小一啊!上刀山下火海就不必了。为师不是那样的人,就是有一定潜在风险需要你牺牲下。”
李一听见李安如此肉麻,画风突变的话语,身上起了鸡皮,有种不妙的预感,张口道:“师傅,要不我们从长……”
咚一声,双首魔蜥一巴掌拍晕了李一,把他往屋里拖,李安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阴阳符纸印在木门上影现又淡去,院子恢复宁静,寒风萧萧,只扫门前雪。
李安取出原先装颠清阴阳阵阵旗的灵匣,里头露出那个木棒大小的生姜样灵材。
痛定思痛,唯有用它一试。
李安当初靠它主干上一点根须就进了三才派,想来应该药效惊人。
谨慎这么多年,始终不是什么良策。
委屈你了,李一!李安眼中冷流闪过,当断即断,暗色铜片小心翼翼地选取了一节根须,取了一部分如指节缝长短。
话是这么说,也没拿李一命开玩笑。
李安手指一点,引来一大团清水,又是拿铜片去截下根须的三分之一,灌入李一口中。
接着,就是一脸紧张地等待。
过了半个时辰,李安提眉,没反应?是量少了,又截了三分之一,强行掰开李一嘴,灌以大量清水。
李一肚子肉眼可见凸起来了。
李安又等半个时辰,刚准备把剩下三分之一想办法给李一灌进去,脸色骤变。
李一身上肉眼可见地变得赤红,与此同时,惊人灵压从腹中升起。
“哇!”李一昏迷中醒来,干呕,痛苦地满地打滚,身上冒着惊人白气,身体涨大,头、脖、指节都异于常人。
灵压使阵法荡起层层涟漪,李一白气冒完后,体表腥臭黑色黏液分泌,混有血腥之气。
李安一箭步冲上去,右手按在李一腹上,体内三大周天轰鸣,汇成一道黑牛印,压在李一炽热滚烫的丹田上,暴喝:“给我死回去!”
李一丹田那道无主灵力与李安练气九层僵持,李安面色阴沉,失策了,谁知道三分之二根须的药力就达到练气七层修士的灵力量。
如果不马上把它想办法疏导出去,李安看向口鼻溢血的李一,性命,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