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喉结艰难下咽,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似有无形力量,他全身上下不再紧绷,可他知道,只要面前这匕首再往前送上一点,其内蕴含的能量足以击毙他。
舒彬一笑,从李安手中拿回匕首,两把匕首转了个花收起,插回靴底。
当匕首拿开的时候,李安才发现额头开始冒汗了。
舒彬走在前头,声音传来,“太久没动了!你这有没有好酒,咱俩喝上几坛!”
“呲!”舒彬吸溜一声,将又辣又酸的金针菇下肚,拿起酒碗,黄酒淡淡酒香混着前面的酸辣,舌尖上一颗颗味蕾相继爆开,被复杂感官包裹。
“痛快!”放下大碗,一旁站着的仆从立马斟满,桌上凉菜吃的七七八八,撤下换上卤好的猪肘子,一著下去,戳到底,油水滋出,肉质软烂弹嫩。
一小铁锅架上,下头拿火柴点燃,不大一会儿,发出令人食欲大动的香味。
段段切的工整的猪大肠在煮沸的汤水里打滚,兼以绿大葱、红尖椒点缀。肠子吃完,浓稠的高汤何尝不又是一道美味,拿来下饭配蔬菜也香。
更有片片肥瘦相间白斩羊肉,金黄烤鹅一只。
“菜是好菜!就是酒差点意思!早知道把我那床底的老白拿来。”舒彬不无遗憾,看向对面李安,满脸羡慕,道:“早知道如此,我也去吓唬他一番,这顿顿有好酒好肉孝敬,快活似神仙!”
李安不作声,一旁仆从听着胆战心惊,来前谨记主儿托付的吩咐,陪着笑。
菜很快清空,仆从利索地将碗筷收拾起来,袖中拿出干布擦拭干净,赔了个不是,恨不得多长对儿腿,逃离现场。
李安看着面前酒饱喝足,翘着二郎腿的男人,开口:“前段时日私自闯入宅院的人是你!”
“还惦记着那事儿呢!”舒彬拿牙签剔牙,无奈摊手,道:“我哪知道这院子是你住的。我看气机隐晦,好奇之下就进来了!”
李安脸色一沉,就欲发作。
舒彬看着他面色不对劲,赶忙说道:“我可没干啥偷鸡摸狗的事,你这院子有什么你自个儿清楚。我进来瞎溜几圈除了一枣树一柿子树以外,屁都没有!”
不待李安继续提问,舒彬全盘说出:“你应该观察到了,我们是没有你们修行者那么强大的神识的!”
李安想着舒彬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心中气顿时消了几分,听到舒彬这样说,下意识追问:“那你是怎么出去的!”
“我!”舒彬趴开裤子给李安看,别说,活挺小。
“看哪呢!”舒彬捂着挡,指缝里捏出一线头,李安恍然大悟。
原是穿的一蚕丝裤,系在院外头枝杈上,翻墙踏树入院,转了几圈没甚稀奇的,寻着线头出去的。得亏五感超乎常人,不被阵法所迷。
李安嘴角忍不住翘起,憋笑憋的辛苦。
至于后来,怎么知道李安,自然是跟着李一行踪而来。
“那小子!”舒彬送送腰带,让饱腹的肚子放松,“先前也求了我三四次,态度是一次比一次诚恳!”
“你也是心大,直接收下来教了!”一句话让李安沉默不语,不知在那想着什么。
“教了绝活饿死师傅,说不定也会害死师傅!”舒彬意有所指,见李安不想回答这类问题,摇摇头,“是你自己的徒弟,我也就多舌几句,偌大一地,两年多也就看到你一个修行者。”
后一句让李安抬头,眼中精光闪过,道:“此地真没有其他修行者!”
“当然没有!连个带点灵气的籽儿都见不着!”舒彬碎嘴骂了一句,要是让他知道李安屋里拿灵石供给的修炼环境,估计会打算下次偷摸再访的计划。
“山珍野味是不少,打打牙祭不错!”舒彬安慰道,又转而郁闷,“老子修为都退了一大截。”
修为倒退!李安听到这四个字眼,浑身一震。
“放心!你们修行者和我们不一样,你们灵力只要节省点用,可以数年到十来年不等保证修为在与之前相差不多的层次,我们就不一样了!”舒彬欲哭无泪,一脸悲催样。
“你可曾知,两年前刚来,我有一等军士实力,两年多过去了,跌到三等军士不说,跟你跟练气后期的家伙大打也不敢发挥全力!”
舒彬横眼看了李安一眼,言外之意你小子别嘚瑟,放在两年前,早几下就把你切成三文鱼片。
“三等军士?!”李安咀嚼舒彬这般话里关于他实力评级的字眼。
“你不知道?”舒彬一脸古怪看着李安,道,“不会吧!我看你小子练的也不太像大众修行者走的路数,练体方向更偏我们神魔体系一点,你师父没告诉你?”
师父?李安心中尴尬,上个拜把子亦师亦兄的,已经死了。
说起来,钟兴国也是和李安类似情况,李安本能联系到竹老,莽牛功是自己从藏经阁选的,修的却是竹老那本,后面蛇形草上飞自己只是提提,现如今看来,几斤下品灵谷换这么一本厉害武技,简直是赚太多了,很难说不是竹老有意为之。
舒彬捂捂脑门,“还请师兄解惑!”李安客气道,储物袋里取出一坛好酒。
舒彬是个好酒之人,或者说他来的地方里头,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看到酒,眼睛就直了。
夺过那酒,揭了泥封,闻了闻那味儿,慎重封上,满面红光,也不给李安倒上一杯,就跟心肝宝贝似儿护怀里,给李安讲神魔体系。
“我看你没怎么在外头走动,不知道这江湖上的规矩,我今给你补补!”
娓娓道来,
照舒彬话语,这天下最强大势力,论修真界,你可以排列个一张长纸来,谁家老祖什么修为,功法相克,得了什么厉害兵器,哪个活的长久。上面礼尚往来,其乐融融,下面不知多少代徒子徒孙吵的面红耳赤,相互掐架。
可要提大秦名号,全部安静。
千古一帝,功德无量。一朝对一界,这就是秦朝的实力。
而舒彬背后代表的上到元帅将军,下到小兵,都为秦朝基石,与修真界关系复杂,让修行者又爱又恨,军营遵循的是秦朝严苛的法度,有修行者违法,无故伤及百姓等,一一抓来依法处置,是秦朝对修真界的鹰犬。
舒彬又把军官武将高低职位对应修真界的境界,告诉李安。
李安终于知道修行九境,想到外滩码头,谢杰、陈凯等十余人,与舒彬气息极为相似。
李安与其交手就有怀疑,现在明了,修炼气血又纪律严明,无出其二,只此朝廷一家。
不过神魔体系虽说也是修行之法,与修仙练道相比有诸多不美。
神魔体系对灵根要求不高,主张以战养战,朝廷是出产灵谷的大户,灵谷就是出自农部手笔,主要全流进军营,有灵谷帮助下,气血之法甚至可在普通人中普及。
如此低门槛,资源代表的灵谷又得到解决,所以也是修真界忌惮朝廷原因,毕竟群龙无首。
不过,气血之法出来的,寿元没有修行者增寿的多,也没有方便的神识,他们感知完全靠一种叫做直感的东西,可以认为是五感交汇放大放细的一种对周身感应灵敏的能力,等于手段全强化在近战上了。
最坑爹的一点就是以战养战,杀人杀妖兽也好,必须战斗,再不济也得有灵谷灵石等吊着,不然,舒彬现在就是个尴尬局面,修为跌了,也跟柯城实在太过贫瘠有关。
李安心中迷雾去了大半,对自己的定位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照舒彬话来说,练气血的,全都是近战的各中好手,哪有躲在后头放冷箭的,就算有放冷箭的,指不定比冲上前与你斗的还要生猛。
修行者传承悠久,就有五花八门的方向,先不说那些炼丹炼器的副业,大致分下来。
练法,练体两大类。
练体也分两类,一类是传统的,一类是更偏向于气血之道的,气血之道的武技,修行者也是能练的,反之大部分就划不上等号了。
这么看来,《莽牛功》与《蛇形草上飞》其实是气血之道的武技,难怪了,李安暗道。
说完这些常识,舒彬又讲起自己那些破事。
家中爷爷那辈就是军营里出来的,舒彬父亲也是,到了他这舒家独苗,缺乏管教,其父回家一趟,看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十四岁就去青楼找女妓,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开小灶,扔军营里磨炼了。
初心是好的,但军营里也是卧虎藏龙之地,三四年下来翅膀硬了,实力到了一等军士,更是军营附近青楼老常客了。
其父看了,揍是揍不动了,棍子都断了好几根,这小子也在军营呆厌了,想出去喘喘,看他还才二十出头,二十五岁前想回军籍是可以的,眼不看为净,批了,怎料沦落到这地步。
舒彬发着牢骚,又偷嗅怀里那酒。
李安终究挂念一事,沉吟良久,坦言:“你说你修的是气血之道,可我看你最后那招,好像不全是气血!”
舒彬一怔,意外看向李安,道:“这你都看出来了!那招确实不是武技,是我自己瞎鼓捣倒腾出来的!”
说完,右手抓住左手袖手,使劲一扯,左手赤膊暴露在空中。
李安看去,吸了口凉气。
与正常年壮者相比,舒彬左手完全干瘪下去,皮包骨,活似八九十来岁的老头的干瘦手臂。
最引人注目的,是从肩头处一直延伸到手肘处的奇艺黑色纹印,酷似绽开的玫瑰。
“消了一半!”舒彬比划手背到手肘,“这招我称之为诡刺!”
诡刺,瑰刺,好奇怪的名字,李安默念。
舒彬似笑非笑,看穿李安小心思,外头袄子给左手披上,语气轻松说道:“想学啊!我教你啊!”
咬着笔头,符笔潦草地在纸上写着,递给李安一张前后写满的纸。
“就这么点!”李安不放心追问,舒彬丢了符笔,点头。
“你确定?”李安看着两面加起来不足一千字,哭笑不得。
“额,这招我还在摸索,不过大致框架就在这里!”舒彬讪笑道。
“不过我也预感,以后改动几率不大。毕竟我创这招的初衷就是将一个人的精气神拧为一体,一人究其一生只能发动一次的招!”舒彬想了想,说出创诡刺的初衷,“但是未彻底发动还是能做到终止的,就是要付出点代价!”
李安珍重收起纸稿,有了舒彬创诡刺的主要目的、想法,他对诡刺有了更为清晰的念头,想来自己修炼,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了吧。
“而且,我觉得,诡刺不仅体现在它的印记上,每个人的诡刺都是不一样的,你懂我意思吧!我的诡刺,是不知道什么原理,做到的突然加速!”舒彬摊手,解释道。
李安点头,来而不往非礼也,拿出牛蛇两书。
舒彬喜笑颜开,他馋李安那牛蛇两功很久了,这也是他把自己辛辛苦苦琢磨出的诡刺肯拿出分享的原因。
牛蛇两手落在舒彬手中,舒彬拿过,招呼也不打,转了个身,往回走间隙急急翻开来看。
纸张划拉翻过,李安看到两书开篇洁白封面,一愣,是错觉么?
不待细看,人已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