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看向吴秀,吴秀复杂神色,有哀求、无奈,是在求我出手还是让我离开,深吸口气,不管了。
左腿虚晃一下,右腿抽向侧肋。
王渠推开吴秀,道:“这才像话!”
没有避开,上前去揽李一的鞭腿。
李一心中一凛,想收腿,但迟了,王渠怎会让他轻易逃了,左臂环住李一右腿,进步一回身,左肘直直往李一面门砸来。
李一急忙拿左臂护着面部,王渠脚步一错,李一唯一支撑的左脚被一勾,整个人朝地上躺去,人防御的架势也跟着松开了。
不好!李一念头刚起,藏于宽大绿袍中的双臂冷光流转,那是!
水溅到三米外的一名青年脸上,哪来的水?青年拿袖口抹了把脸,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渠,暗想自己要是也能和他一样那会有多少女的投怀送抱。水挂到鼻尖,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徘徊。
青年又抹了把,粘稠的手感使他低头,袖口上粘上了血污。
谁的血!他一呆,长这么连鸡都没杀过,何况是血,当即惨叫起来。
“血!血!”那青年双手乱舞,一脸惊慌,边上的人纷纷退避三尺。
王渠眼皮抬了抬,不再理会。
丁张素来对这些细皮嫩肉的富家子弟没什么好感,见现场有些乱套,低喝了句:“安静!”
骚乱止住,“嘶!”倒吸冷气的声音引起众人注意。
李一右手捂着左肩,血已经把左半边的上衣染红。
青年循着李一地上的血,一路看到自己脚前的血珠,惊喜交加,神经兮兮大笑道:“哈哈!原来不是我的!”
李一感受右掌温热不断,脸色难看,王渠的绿袍里还有血滴滴向地上掉着,“什么东西!”
王渠很享受李一现在的神情,两手平举,绿袍的袖口朝里划去,露出白皙洁净的十指。
十指上每根手指末端都装着如猛禽般尖锐细长的指套,闪烁着金属质感的冷光。
王渠一甩,指套上的血水点状砸在地上。
丁张望着王渠的十指鹰爪义甲,沉默不语。
王渠自幼家境优渥,送来鹰门学艺,自然与贫苦孩童不同。
接受过教育的王渠对拳理的理解是同龄人难及的,可唯有一点难以接受,就是将手掌练的如丁张这般。
鹰门不止勤练鹰爪,还兼顾类似于铁砂掌等武功,将一双手掌的潜力可谓开发到极致。
理解再高,不落实到实处怎么行!在别的小孩练完基础都开始横练手掌了,领先的王渠还是停在基础。
一次去青楼听乐妓弹古筝,王渠偶然目光落在女子拨弦手上带着的义甲,如雷贯耳,霍然有了灵感,急忙让家中请来技艺高超的铁匠锻造出了鹰爪样的义甲。
这手掌不比别处,通常人长到十来岁,大小尺寸就定了型,铁匠根据王渠十指尺寸,给他打了两份义甲。
有了这鹰爪义甲,王渠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在鹰门的学习。
“还有两招!”王渠不紧不慢开口,向李一走来。
李一猛的起身,脑中回想李安所教,这么近的距离,用那招,日字冲拳。
瞬间五六拳落在王渠身上,王渠一脸淡定,开口:“我看你有些基础,怎么,你师傅教你拳,不教你实战么!”
李一脸色发绀,不是王渠可以厉害到无视他的拳头,而是他的拳头没有力道。呼吸变得困难,面前的王渠有些重影,光是站着都费力。
王渠盯着李一左肩,玩味道:“这义甲每根都有七八厘米,知道我为什么抓你肩部么,因为肺尖就在那。”
十指庖丁解牛般撕碎了李一身上的衣料,几秒后平滑肌肤上喷出大量血迹,李一一眨眼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王渠垫步回旋,一记后腿侧蹬踢在李一胸口。
李一踢飞,落地,在地上画出道厚重的血笔。
王渠回身,一旁体贴的老鸨端来一铜盆温水,十指浸泡其中,义甲上的血垢洗净,又有一丫鬟递上一热毛巾。
送完双手,王渠视线落在丫鬟身上,轻佻地将毛巾塞到沟里,众人见怪不怪。
“奏乐!”王渠话语响起,一手揽在吴秀身上,吴秀浑身一冷,对着王渠的脸,第一次绽放出动人光彩。
坐在红布上的乐妓反应过来,一拨琵琶,大厅中的古筝等乐器齐响,一曲十面埋伏,道尽方才萧杀。
众人又恢复笑容,人群将空处填补,男女翩翩起舞,人影中李一被几个仆从后门拖了出去。
王渠拥着吴秀上楼,见曾可人拿着两盏酒等候,笑了。
……
“这家伙真沉!”气喘吁吁暗骂声响起,戏水楼的迷幻光彩将空地照亮。
“少说几句!将他扔出去,回头还要麻利点将大厅血迹擦了,不然丁张武师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将李一拖着,径直从杂草、碎石上拖过。
灯光映照下,是无神的瞳孔。
两人看着前头暗黑的天上蒸腾一道白烟,边上门开了,一带着围布的人头探了出来。
“你俩在这儿干啥呢!”那人看着这两人吃力样,笑道。
“哟!刚巧,来搭把手,把这人扔出去!”其中一人招呼他。
那人视线落在地上那人身上,看着熟悉衣服,表情精彩万分,好在黑夜,对面两人看不清他脸。
“咋的,没见过死人!”其中一个踹了脚李一,李一毫无反应。
“死了?”小改刀喃喃。
“唬你的!还活着呢!”那人同伙伴哈哈大笑,接着道,“哎!你帮不帮!”
小改刀马上反应过来,上前架起李一两脚,前头两人笑了,李一摇摇晃晃地被三人架着走向后门处。
小改刀耳边滴答声不停,心知是李一的血,又惊又惧,不晓得楼里发生了什么,不敢抬头看李一。
后门开了,二人打量了下街道,空无一人,商量着选了不远处一窄道里日常给百姓丢垃圾的胡同口,将李一扔在那里。
一人蹲下身,手指头搭在李一鼻尖,试了试鼻息。又把耳朵贴在胸口上,微弱的跳动发出。
“这小子命也够硬,竟然还活着!”那人伸手往李一腰里摸去掏出几张铜钱的纸票子,在暗光下辨认了下,给了小改刀张小的,大的几张和同伙平分。
“有气呢还,要不!”同伙作抹脖状。
小改刀接过沾有血迹的纸票,想着方才抓住李一时的湿冷,突然开口:“算了吧!这血都流了那么多,你们不动手,扔在这一宿只怕也凉了!早点回去,我请你俩喝好酒!”
两人对小改刀的前半句不以为然,要出口嘲讽,听得后半句,来了精神,好酒指的当然是给楼里那些人喝的。
“走!走!走!”二人催促,将李一抛之脑后。
小改刀最后看了眼李一,三人过了街,入了后门,咣啷声关上了。
周身一静,清冷月光照在李一双目上,风声渐起,胡同口的垃圾被风吹的凌乱。
遥远处几声惊呼,密集的声音响起,转眼就离李一近了,黑云将明月遮盖,夏季的最后场暴雨来了。
电闪雷鸣,硬币大小的雨水尽情宣泄,戏水楼在雨中显得朦胧。
身上干了的血被冲开,新的血再从伤口流出,李一一点意识无助地黑暗中沉浮。
要死了么!真的好荒唐啊!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在女人手上,李一脑中划过戏水楼的一幕幕,定格在最后被王渠踢飞时,看到的曾可人在二楼的表情,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怨念,失去了意识。
“最后场雨!”精瘦的老者看向屋外,雨厚重的连一米外的东西都看不清几个月前也有这么一次雨,将撑着窗的杆子扯了,闭上了窗。
一连下了两个时辰,雨势不减。
“喵呜!”脏乱不堪的野猫跑回自己的垃圾场避雨,看到地上躺了个人,被惊到,犹犹豫豫地凑上前,打量李一。
李一失焦的眼眸无故跳动了下,野猫吓得炸毛,一溜烟跑开了。
淡淡赤色在丹田中亮起,细微的破裂声在大雨中显得微不足道。
变亮想要挣脱的赤光上浮现一道符印,破裂声就是从符印上传来。
密集裂痕布满符印表面,符印瓦解,赤色光芒大盛,以丹田为原点,灵力向四肢百脉蔓延。
经过之处,肉身深层也涌现出点点赤光,与灵力相结合,改造着李一遍体鳞伤的身躯。
体表温度升高,最后雨水不能侵,撑起一道无形屏障,身上冒出惊人的白汽,雨水落在李一上方就迅速蒸发。
双目红光亮起,李一被暖意拉回。
“当!当!当!”有节奏的敲击声在雨水的掩盖下仍不停歇。
精瘦老者疲惫地放下铁锤,将刚打好的一口钢刀扔到冷却液中,冷却池里已有七八把成色差不多的钢刀。
“老了!”老者感叹,狠狠抽了口旱烟,感受着开着门外头透来的雨水湿意的凉风,现在是夜晚的十一点了。
边上还有三把钢刀的用材,老者放下烟斗,向门口走去。
铁匠铺外屋上挂着个铁牌子,上头写着“官诏”二字,底下是工部的章印刻字,在风中旋转。
老者看了铁牌一会儿,再望向不远处雨中在灯光照映下仍能看清大楼轮廓的戏水楼。
收回视线,将屋上头的卷帘铁门下拉。
快拉到底部,一双大手忽然从外头伸进,扣住了向下的铁门。
“嗯?”老者往下压压,铁门在那大手下纹丝不动。
“今天不卖,关门了!”老者不耐烦道。
还未说完,铁门被那大手提拉了上去。
老者对上那人的眼眸,漆黑中两点赤光,宛如有暗流在其中涌动,暴戾却又冰冷,下意识将肚中的话压了下去。
那人无视老者,从他身边走过,老者闻到了股很重的腥气。径直走到刚才锻打的地方,目光落在冷却池的那七八把钢刀上。
一把拿出,两指敲击一寸寸刀身,听着钢刀反震的声响。
老者看着这人所举,脑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对方好像也是一名铁匠一般,在评估他锻造的刀的优劣。
七八把中选出一柄,握实随意一挥,刺耳风声响起,力道之大,让空气都发出如布料撕开的音效。
将钢刀收入鞘中,转身朝屋外走去,经过门处,脚步一顿。
老者跟着他视线,看到角落里那根废弃铁棍,干巴巴开口:“这玩意儿你使不动的,我从别人手里低价收购,是十分好的钢铁打的。此前不知被何人用过,缺了头部,只留器身。当初过磅,粗草一量,也有八十斤左右,原先应有八十一斤……”
话未说完,那人大手向铁棍抓去,单手举重若轻拿起,手臂一甩,铁棍弯曲,棍身尘埃蛛网掉落,强风刮来,老者白发乱舞,棍梢堪堪停在老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