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刚放亮,就被叫了起来,草草吃了早饭,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沽县路途遥远,这次要解决的事情甚多,游山玩水有些不合时宜!马车一路上行驶的很快,难免会有些颠簸,每次到了驿站,我一下马车,一脚深、一脚浅的,就好像踩着棉花一样,整个人都发飘!
每每见到君楚曦,我都恨的牙痒痒,这一路上,他哪里需要我伺候啊?干嘛非把我拉上,让我受这个罪!白天被颠的没法休息,晚上还睡不好,每天昏昏沉沉的,真怕还没到沽县,我就以成仙了!
每天快马加鞭的行驶,本来半月的行程,我们只用了五天就到了岚县的南郊!有时候不得不感叹,这古代的马车太结实了!
到了岚县南郊,我们看到了好多流民,他们一个个骨瘦嶙峋的,双眼发直,眼神空洞的瘫坐在路边,有的甚至在嘴里嚼着树根,女人抱着孩子,怀里的孩子饿得‘哇哇’直哭!场面真是惨不忍睹!
我们行驶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但君楚曦并没有让队伍停下来的意思。
那些流民看到全副武装的军队,一个个吓得瑟缩在一边,看向我们的眼神是又怕又恨!
偶尔有胆子大的跑到路边,跪在地上乞求我们,“青天大老爷啊,施舍点吃的吧!”
士兵要去撵走乞求的老百姓,君楚曦一摆手,阻止士兵的动作,继续往前行进。
鼻尖泛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而身边的莲蓉已经泣不成声。
我实在受不了了,打开马车的门,冲着田博大喊,“停车!”
田博把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不解的看着我。
因为着急赶路,君楚曦怕我饿着,给我在马车上备了不少糕点,可颠的我实在难受,哪里有胃口吃东西啊,所以,这些个糕点我几乎就没动过,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用场。
我拎着食盒,急急忙忙的跳下车来,莲蓉把手伸在半空中,愣愣的看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向那些流民跑去。
还没有跑两步,君楚曦就勒马挡在我的面前,他很生气,冲着我大喝,“你在做什么?回到马车上去!”
我紧紧抱着食盒,皱着眉头,坚定的看着他,“这里有些吃的,分给他们吧!”
“听话,回去!”君楚曦明显有些不耐烦。
“求求你,我就给他们送点吃的!”我软了下来,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那些流民听到我说有吃的,两眼放着绿光,哭着喊着,呼啦一下,都往这边跑,老弱妇孺跑不及跌趴在地上,顿时场面失控,一片混乱,惊了君楚曦的马,他连忙勒马,不让马伤了无辜的人。
士兵见流民围过来,哗啦啦的抽出佩剑挡在我们前面,生怕流民伤了我们!
“不要伤了他们!”我紧张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伙人。
“都退后,退后!”苏傲雄持剑挡在我身前,厉声呵斥流民。
“大人,可怜可怜俺们吧,俺们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跪在地上掩面哭泣,“哪怕只分些吃食给老人孩子都行啊!”
听了这位年轻人的话,我心里更加难受了,推开身前的苏傲雄,他刚想说话,我一记眼刀杀过去,他把话又咽回肚子里,但不离我身边,更严密的保护我。
“乡亲们,请听我说一句!”我冲着人群大声喊着,“想吃东西,就过来排队,老人和孩子先拿!大家不要乱!如果谁不规矩,一块儿饭渣子都不会给你留!听明白了吗?”
我面无表情的面对着流民,身后又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自然不怒而威。
那些流民稍稍平息了躁动的心情,都开始按着我的吩咐,排队来拿干粮!没有一会儿,我手上的干粮就发完了,没有拿到干粮的流民又开始鼓噪起来,我连忙安抚他们,“不要急,还有,还有!等我一下!”
我惦着脚尖,冲着君楚曦高喊,“王爷,让士兵们把身上的干粮先分给流民吧!求你!”
君楚曦坐在黑色的骏马上,此时的他,是多么的玉树凌风!我不由得有些痴了,‘帅哥呀,帅哥!绝品呀,绝品!’我心里不由自主的夸着他,我伸手摸了下嘴角,生怕这个时候流出口水来!
君楚曦什么话也没说,一挥手,他的亲随们结下干粮袋递给我。围着流民的士兵们,却没有任何动作,我转头看苏傲雄,他一声令下,这些士兵纷纷解下身上的干粮袋,放在我的脚下。
余光扫过君楚曦,他的脸色很不好,却又极力的隐忍,握着缰绳的手关节泛白。
无暇顾及其他,我和莲蓉将干粮一个一个的发给流民,流民们拿着手里的干粮,高高捧起,顿时大家都跪在地上,冲着我和君楚曦叩拜着,“谢谢夫人,谢谢官爷!”
我看着这一切,心有些发酸,什么叫‘衣食父母’?这就叫衣食父母!他们的家园被冲毁了,又被迫背井离乡,甚至连一口饭都吃不上,既然是灾民,为什么都没有被安置,反而让他们到处乞讨呢?
我走到一个老奶奶身边,轻轻把她搀扶着,老奶奶见了我,还要给我下跪叩拜,我拽住她,“奶奶,奶奶,您别跪了,坐下吧!”她感激的看看我,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干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快吃吧!”我的情绪崩溃,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老奶奶狼吞虎咽的吃着,不时的被噎的直咳嗽,我连忙让莲蓉取来水袋,她一把抢了过去咕嘟咕嘟喝了起来,我用手在她后背轻抚着,怕她被水呛着,“慢点儿,慢点儿,别呛着了!”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我也跟着她感到开心,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奶奶,你们都是沽县的灾民们?”我看着她吃的速度慢了下来,开始询问她些问题。
她一边吃,一边点头。
“沽县附近没有县城么?你们怎么不去县城里?”
“咳咳!”我赶紧给她轻轻捶着背,她顺了口气,眼睛紧紧盯着我,“姑娘,俺们是被赶出来的!”
“赶出来?谁这么大的胆子?”君楚曦愤恨的声音插了进来,我猛地一抬头,看到了他快要冒火的眼睛。
老奶奶见到他,有些害怕的瑟瑟发抖。
我连忙搂紧老奶奶,轻笑一声,安慰她道,“奶奶,别怕,这位是寿王殿下,您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殿下说!”
老奶奶一听面前的人是寿王殿下,不自觉的想要下跪,他急忙扶住她,“您不用跟本王多礼,坐吧!”
老奶奶这才颤微微的坐好了,其他的流民也都聚了过来,纷纷给君楚曦行礼,这时一个年轻人大声吼着,“还能有谁!就是岚县的县官杨绸!他开仓放粮,才放了不到一天,就说粮没了,大伙围着,他就让官兵打俺们,最后把俺们都赶了出来!”
大伙的神情都有些不对,这个岚县的县官是何许人也,居然这样对待灾民,难道他就不怕这些灾民闹事儿么?
我刚要说什么,君楚曦就大喝一声,“左右,速速将杨绸擒来!”
“是!”左右异口同声的跪在地上领命。
他们刚要走,就有人说了,“你们进不去的,俺们被赶出来后,杨绸就将城门封了!”
君楚曦握紧拳头,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左右看着他,他摆了下手,左右退了下去,我走到他的身边,拉起他的一只手,他看向我,我眼睛瞟着流民,他会意,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拍拍我的手,我放下手,侍立在他身旁,我相信,这些事情,他能解决好。
“乡亲们,大伙都去陇县吧!”
底下顿时躁动起来,大家都在商议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看向君楚曦,“王爷,陇县的县官要是也把俺们打出来,那可咋办呢?”
君楚曦冲着大家安抚的一笑,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笑过,让人的心中如暖流般温暖,“大伙放心过去吧!陇县的县官李志龙是朝廷有名的清官,他向来爱民如子,绝对不会把你们赶出来的!”
“俺听说过,李大人对百姓可好了!”
“是啊,是啊!俺也听说过!”
“对呀!”
“要不,俺们就相信王爷的话,就去陇县吧!别处,未必也会收留俺们,俺们总不能等死吧!”
“对!”
“对!”
看着他们都统一了‘战线’,我这才放下心来!
“莲蓉,把咱们带的那些碎银子给相亲们分分!”路途遥远,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些什么,有银子傍身,虽然不多,但至少可以买点儿吃食,不至于饿肚子。
莲蓉听了我的吩咐,将我们带的碎银子给乡亲们分了下去。
乡亲们拿到银子,激动的满脸泪水,纷纷下跪,重重的对着我磕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乡亲们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寿王殿下,是寿王殿下心系乡亲们!”我连连摆手,我可不敢居功。
“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乡亲们听了我的话,又开始对着君楚曦叩头。
“乡亲们,事不宜迟,赶紧出发去陇县安置吧!”君楚曦面上永远都是万年不化的冰山,但心却是温暖的。
乡亲们跟我们道了别,互相搀扶着,向陇县方向走去!
莲蓉不高兴的看着我,小嘴撅着,“小姐,您是菩萨心肠,可您也得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她上上下下的看着我,我也随她的视线低头看身上,浅紫色的纱裙,满是一道道的黑印子,想必是刚才分干粮的时候,蹭上去的!。
我呵呵一笑,满不在乎,用手弹了弹灰,“没关系!”我自个儿乐呵呵的走到马车旁,还不等莲蓉来扶我,我就自己双手一撑,跳上马车,钻进车厢里了,把她们的视线,都关在了车厢外面。
我刚拿起水袋往嘴里灌水,君楚曦就钻了进来,我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王爷怎么进来了?您不骑马了?”
他看了我一眼,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有些累了,进来歇歇!”
我放下手中的水袋,轻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有他在车厢里,我有些不自在,以前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我想怎样就怎样,现在,我怎么坐着都觉得不得劲。
“你刚才的行为,你知道有多危险么?”他仍旧闭着眼睛,话是在责备我,可我听不出来一点责备的语气。
“难道让我看着他们饿死街头么?我做不到!”我反驳着,他这么说我,我很不爽,我这是在间接帮他呀,他还来说我。我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还敢顶嘴!”
“我说的是实话!”
“万一他们伤了你怎么办?”
“你又不开仓放米,那只好我来了!”
“你真是胡闹!”他簌的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我,“本王若让他们接触到粮车,他们万一哄抢怎么办?还没有到沽县,这赈灾的粮草就被哄抢一空,你叫本王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沽县的百姓交代?”
“我——”我说不出话来了,仔细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他们见到几个干粮,都抢成那样,要是看见粮车······只怕是有再多的官兵,也不好镇压,当真要是对他们太强硬了,别的灾民知道了,只怕······
我低下头,有些惭愧,声音如蚊子哼哼,“对不起!”
“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的说,“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我一定会听从王爷的吩咐的!”
他勾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不信的表情,双手抱胸,“你?本王看你下次见了这种场面,照样我行我素!”
我想要还嘴,可是,他说到我心坎里了,虽说我道了歉,但是,我这人就是心软,要是再碰到这种情况,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冲过去。
我只得又低下脑袋,“我尽力吧!”
他哈哈一笑,屁股移到我身边,把我揽进他的怀里,轻轻的在我脸上啄了一下!
这个男人,永远都这么喜怒无常、难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