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达岚县的城门外时,一群流民正哭爹叫娘的哭喊,“杨绸你个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娘啊,您醒醒,您醒醒,儿子不孝啊!”“爹爹,爹爹,朵儿饿,弟弟饿!”……
我与君楚曦并肩坐在车厢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分外难受。君楚曦揽着我肩的手突然收紧,我感到疼痛,蹙眉抬头看着他,他的脸上像挂了一层寒冰,估计是对县官将灾民赶出县城的事情生气呢!
“王爷,到岚县了!”士兵站在窗外汇报。
君楚曦低头看了一眼他怀里的我,轻声说,“乖,坐在这里别动!”
“好!放心去吧!”我点了点头,不管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都不会让我们彼此成为彼此的绊脚石。
他对我温柔的笑了,右手搓揉了一下我的头顶,弯腰钻出车厢。我则乖乖的坐在马车里,这回我不能擅作主张的去给灾民施舍干粮,如果他们进不了县城,得不到安置,给那么点儿吃食,永远都是治标不治本!
对于君楚曦的动向,我终是抵不过心底的那份好奇,掀起窗帘的一角,时刻盯着外面的动静,我到不担心君楚曦的安慰,我好奇的是,君楚曦会如何收拾岚县县官杨绸!
“王爷,您看,那些流民所言不虚,岚县的城门果然封着!”苏傲雄站在君楚曦身边,眼睛来回扫视着城墙。
“李东!”君楚曦双手背后,腰身挺直,身上透出皇家气质。
“属下在!”左使李东跪地抱拳听令。
“拿印信,叫杨绸开城门!”
“是,殿下!”左使李东领命,站起身转向城门方向,高举印信,仰头大喊,“城墙上的守卫仔细听着,寿王殿下亲临,印信在此,速叫杨绸前来迎接!”
我在心里默默数着,在我数到第56时,大门“吱呀”一声,缓慢打开,从城门方向出来两队士兵,一队在左,一队在右,严密守护着城门!我冷笑,‘这杨绸来的可真快啊!’
“来者何人?”
“下官岚县县官,杨绸!”
“你就是杨绸?”君楚曦的声调有些拔高。
“回王爷,正是下官!”
“你好大的胆子!”君楚曦大喝一声,我坐在车上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杨绸的反应如何。
杨绸吓得跪趴在地上,“王爷,请容下官解释!”
“本王给你解释的机会。”君楚曦话锋一转,“待灾民入了县城,本王倒要听听你如何解释!”
“万万不可啊,王爷!”杨绸听到要放灾民入城,一下急了,跪着走到君楚曦的身边,抓着他的衣角,用只有他和君楚曦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君楚曦不可置信的看着杨绸,“此言当真?”
“下官愿用项上人头担保!”杨绸挺直腰杆,目光炯炯的看着君楚曦。
君楚曦思索片刻,侧身与苏傲雄密语。
苏傲雄带着一队人马,将散落在城门外的流民全部聚拢在一起,并严密看守。
而在这边,君楚曦突然对着杨绸厉声指责,“你殴打灾民,不给灾民活路,还将灾民赶出你岚县。你可知罪?”
“下官知罪!可是…”杨绸一脸茫然无措,不知君楚曦怎么就突然变了脸。
“皇上忧国忧民,派本王前来慰问受灾的百姓,岂容你在这里胡作非为!”君楚曦大喝一声,根本不容他辩解,“今日,本王就代陛下,代受灾的百姓办了你!左右!”。
“属下在!”左右使同时跪拜君楚曦。
“把这个祸国殃民的奴才,拖下去,好生看管!”
“遵命!”左右使领了命令,一左一右的将杨绸架起来。
“王爷——”杨绸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早已吓的浑身瘫软。
看着杨绸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而被控制住的流民,像看救世主一样的跪拜着君楚曦。
苏傲雄与君楚曦对视一眼,向着流民抬起右手,做出‘停’的手势,“大伙儿放心在这里安置,过会儿会施粥放粮!”
“为什么不让俺们进城?俺们要进城!”不知道是谁大声的询问。
“对,俺们要进城!”
流民们开始不安分起来,有的人甚至开始推搡士兵,顿时流民和士兵互相推搡着,场面逐渐失控。
“住手…谁再动,格杀勿论!”苏傲雄爆喝一声。
这嗓门大就是有好处,既给士兵下了命令,又震慑了骚动的流民。
君楚曦钻进了马车,冲着我温柔的一笑,端坐在我的对面。
马车开始缓缓的动了起来,我们直接住进了驿站,君楚曦将我安顿好,便带着苏傲雄去了府衙!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房间里,莲蓉在我身边伺候,为我斟了一杯茶水,端起茶杯,一口一口的喝着。
“快点儿,把这些都搬走!”外面乒铃乓啷的响动起来。
我好奇的趴在窗户边向外看去,院子里人影攒动,纷纷往外搬着东西。
“莲蓉!”我回头招呼莲蓉。
“小姐,莲蓉在!”
“你去打听一下,他们干嘛呢?”
“是,小姐!”莲蓉躬身行礼,扭身到外面打听消息。
莲蓉拦下一名小厮,跟他说着什么,只见莲蓉不断的点头,然后小厮又急匆匆的干活儿去了。
我的眼睛焦急的追随着莲蓉的身影,她刚一腿迈进房门,我便跑过去拉着她,“怎么样?”
“回小姐,小厮说,王爷吩咐他们在城外搭设粥蓬,又让士兵在外搭设帐篷安顿流民呢!”莲蓉一字一句的复述着。
“在城外搭粥蓬,搭帐篷?”我疑惑不解,“怎么不让流民进城呢?”
莲蓉一脸无奈,两手一摊,“这个奴婢就不知了。”
“那我们去粥蓬那里帮忙给流民分粥去!”我拉起莲蓉的手,一起向外跑去。
我们还没有出驿站的大门,就被守在门口的侍卫给挡住。
“夫人请回!”
“我是寿王爷的夫人,我要去粥蓬!”
“对不起夫人,王爷有令,让您安心住在驿站!”
争执了半天,那些侍卫就是不让我出去,这个君楚曦真是太了解我了,知道我听到城外施粥一定会跑去,干脆整几个侍卫守着门,真狠……
我这一肚子火没处泄,愤恨的往住所大步流星的走去!
“莲蓉,我饿了,给我弄饭,我要吃饭!”
“是,小姐,莲蓉这就去!”莲蓉将我安置好,出去安置饭菜。
这一顿饭吃的我这个窝火,看啥都像君楚曦,拿筷子戳,拿嘴咬,莲蓉见我生气,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就这样静静看着我吃饭!
“莲蓉,坐,一起吃!”我指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小姐,莲蓉不敢,莲蓉怎么能与您同席呢?”莲蓉倒退几步,连连摆手。
“你是我妹妹,让你坐就坐,这里又不是王府,在外边不用守那些个没用的规矩!”我本来就气不顺,说话语气有些不好。
莲蓉被吓的慌忙坐在椅子上,小身板儿瑟瑟发抖,“是,小姐!”
看她这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看来是吓到她了,我平复了一下,和声对莲蓉说,“对不起莲蓉,刚才我态度不好,吓到你了,我不是对你发火,也没有生你的气,我一直拿你当妹妹,在王府的时候,院子里都是王府的人,该守的规矩,咱们必须得守!如今到了外边,我们就以姐妹相称,不再是主仆,明白吗?”
“小姐…”
莲蓉想要再说什么,我马上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那些话了,你忘了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莲蓉眼含眼泪,“记得!”说完用袖子胡乱擦着眼泪,咬着下唇不再言语。
给莲蓉的碗里夹了一只鸡腿,笑着说,“这鸡做的不错,你尝尝!”
莲蓉颤抖着拿起筷子,夹着鸡腿送到自己的嘴里,咬了一小口,“嗯,好吃!”
“莲蓉,不是我强迫你,以后你会习惯同姐姐同席吃饭的!吃吧!”
莲蓉与我同席吃饭感觉特别的别扭,给她夹个鸡腿,她就只吃鸡腿,别的一筷子都不动。
唉…这个丫头!我不断的给她夹菜,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吃着饭菜,我反而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逐渐平复。
“莲蓉,慢慢来,你会习惯的!”我爽朗的一笑。
莲蓉娇羞的看着我的笑容,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又送了一口菜到嘴里,咀嚼着食物的她咧嘴笑了。
吃过饭,我和莲蓉进了内室,驿站的下人将餐桌收拾干净后都退了下去。莲蓉绣花,我趴在桌子上发呆,晃眼就入了夜,君楚曦还是没有回来。
我也没有打算等他,莲蓉伺候我洗完澡,就吩咐她休息去了,这一路上,也苦了她了。
我正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瞪着床顶发呆,窗户突然呼啦啦的响了起来,我吓得迅速站起身来,警惕的看着那边。
一个黑影窜了进来,我刚要尖叫,哪知他的身形非常之快,在我还没有喊出声之前,就被他唔了嘴,我手脚并用,向他身上打去。
“嘘!郁儿别闹,是我,是我!”他忙转到我身后,一只手捂着我的嘴,另一手,紧紧的将我箍在他的怀里。
我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一惊,怎么是他?我“呜呜”的发着声音。
苏傲雄放开捂住我嘴的手,改成双手环在我的腰间,紧紧的抱着我。
我压低音量,扭动着身体,“干什么你,快放开我!”
“不放,郁儿,真想这么抱着你一辈子!”
“放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抱着的是谁的女人?”我厉声呵斥,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他难道就不怕寿王么?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更不想放手!如果不是君楚曦他横刀夺爱,你我本可以相伴一生的!”苏傲雄有些情绪失控,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把头埋入我的安静之中。
“是我爹求着陛下下旨把我赐给寿王的!怎么到你嘴里,又变成了寿王横刀夺爱?”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你先放开我,我快上不来气了!”
苏傲雄见我上不来气了,慌忙松开他禁锢我的双臂,一脸的歉意,“对不起郁儿,我不是有意的!你,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死不了!”我一手扶腰,冲他摆摆手,不着痕迹的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苏傲雄见我疏离的动作,愣了一愣,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郁儿对我疏离了不少!”
“苏大哥深夜来访,想来有事儿找我!你有什么事情就快说吧!”我开门见山,不想再与他耗时间,这要是被君楚曦撞见了,估计我得小命呜呼!
他有些受伤的神情让我产生了怜悯之情,我怀疑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郁儿从前总是‘傲雄哥哥,傲雄哥哥’的叫我!只要我去太尉府,你都会坐在‘碧水桥’的桥下等我!我办完了事情,总是会带你去桃园,你都会很开心的笑着!可是——”他的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如果不是君楚曦,你就不会投河自尽,也就不会——”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我们不能总活在过去啊!”他愤恨的神情让我有些担忧,他恨,是因为他的爱人嫁给了君楚曦,所以,他恨他。
“郁儿,当我知道你在‘碧水桥’投河时,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放不下我的!”他深情的看着我,想抓住我的手,可惜被我躲开了。
“过去的事情,还是忘了好!”我平静的看着他。
他有些愤恨,咬着牙齿,握紧拳头,一字一字的说,“如果不是他要娶你,你怎么会投河!”
“错!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是他要娶我,而是父亲非要我嫁给他!”我坚定的看着他,这个人还在梦中不醒,早晚会害了自己。
“太尉说,是君楚曦非要娶你,他拗不过君楚曦王爷的身份,才同意你嫁给他的!”
“呵呵呵,你真的这么认为?”我恍然大悟的笑看着他,脑中抓住了一丝信息。
“太尉和庭松是不会骗我的!”
“若他们骗了你呢?”我反问他。
“不可能!”他低下了头,双拳紧握垂于身侧。
“我不想再纠结这些问题了,毕竟事情已经成这样了!你到底找我有何事?”我懒得和他探讨那些陈年旧事。
“太尉答应过我,一定会让你重回我的身边的!我一定会将你接回我的身边,郁儿,你放心!”他拉起我的手,坚定的看着我。
我用力抽回手,对于他的情,我无福消受!
他黯然神伤,过了一会儿,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物件,一个是一封信,一个是一枚黄金的指环!
我疑惑的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抬头看向他。
“这封信和这枚指环,你想办法放到君楚曦的随身物品中,记住,别让别人看到了!”他郑重的将那两件东西交到我的手中。
我仔细的打量那枚黄金指环,指环的外壁上刻着图腾一样的图案,很有艺术感!
“这个指环挺好看的,给我算了!”我拿着指环反复的看着。
他宠溺的看着我,“你要喜欢,以后我送你比这更好的!但是,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可以?”我疑惑的看着他。
“这是······”他突然顿住了,转而又呵呵呵一笑,“这是给君楚曦的,你要,我以后给你就是了!”
“哦!好吧!”我心里冷笑一声,“这些都是父亲让你转交给我的?”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说完,他抿了抿嘴,显然,他说漏了嘴。
我冲着他笑了笑,把东西放到桌子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他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我,眼里尽是不舍,然后从窗户‘飞’了出去。
我走到窗户边,关上窗户,用东西把窗户划住,万一他突然又跑来怎么办?
关上窗户,我走到桌边,拿起那封信,来回看了看,下了决心,迅速将它打开,摊开信纸,我从头到尾仔细的看着,这封信是写给君楚曦的,落款是什么乌兰国的希葛杜,看着这个名字,感觉不像是汉人的名字,到像是少数民族!
看完信的内容,信纸在我的手中滑落,我对信中的内容倍感震惊,这简直就是要谋反啊!我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这封信是林太尉让苏傲雄秘密交给我的,所以,这封信的真实度,有待商榷!他们是想栽赃嫁祸么?如果不是,他们大可以直接交给君楚曦,何必经过我?更何况,这是封谋逆的信件!’
我越想心里越是不安,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转着,‘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当信差?真要出了事情,我可是从犯啊!我可不想淌这趟浑水!’
下了决心,我捡起那封信,拎着一角,将另外一角放在烛火上,信纸被火点燃,火焰迅速窜了上来,我将它丢到地上,看着它变成了一摊黑兮兮的粉末!将它们收拾干净,我拿起那枚指环,这是那个什么乌兰国的人给的信物,不管是真是假,这东西不能留!有信,有证物,不死也得掉层皮啊!可是,放哪里呀?这可不是纸,可以一把火给烧了!
我在屋里到处翻腾着,放到哪里我都不放心,没有办法,我只好先将它放进了我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待我想好怎么处理它再说吧!
我浑身疲惫的躺倒在床上,门被推开了,我用手重新支起身子,看着问口,“王爷回来了!吃过了么?”我强忍着疲倦,下了床,接过他的外衣。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我,“吃过了!你好像很累!”他抬手抚摸着我的脸。
我低头轻轻笑了笑,“是呀,这些日子连着赶路,是有些疲倦!王爷,您也累了一天了,我给您准备洗澡水,您洗洗睡吧!”
“不用了,睡吧!”
我们相拥而眠,朦朦胧胧中感觉到他亲吻了我的额头,太累了,可能是我的幻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