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面试还有两个多小时,张伟拖着行李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家小旅馆,本以为三五十就搞定一晚,结果前台说特价房也要188,而且现在还没有,如果马上入住需要288,张伟灰溜溜的拉着箱子出来了。
张伟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他也隐约的感到貌似这家公司不怎么靠谱。
他打算如果是进了传销的话,就听子乔的,别管饭多难吃,使劲吃,让传销的养不起自己。
当然,说实话,张伟内心还是充满期待的。
毕竟作为一个一点实战经验没有律师,他也看过不少深入敌后的律政先锋的港台片,他不止一次梦到过,自己九死一生,拿到了足以致命的证据,再开庭的最后一秒赶到,干净利落的把对方送进监狱,甚至还能摸了摸法官的假发……
不过,现在张伟面临着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他没有找到住的地方——
张伟拎着行李箱,在北京的郊外四处游荡,碰到旅店就顺便问问价格,然后在老板鄙夷的眼光中灰溜溜的滚出去。
呵,北京!
后半夜,长街寂静无行人。
张伟在一个有凉亭的小区坐了两个小时,有点困,顺势倒在冰凉的长椅上,但他眯眼之前还不忘拿备用鞋带把箱子和行李带穿在一起连在胳膊上打了个死结。
电视上网络上报道大城市明目张胆抢包的不要太多,他担心自己不值钱的破衣服和零碎丢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破晓,
“汪汪汪!”
一个银发的老婆婆把朝张伟扑上去的哈巴狗拽开,拍了拍熟睡中的张伟。
“小伙子?”
一不小心被一声狗吠吓醒,张伟一看手机:“雾艹,竟然已经2:20”。
这下完了,张伟顾不得一身臭汗掖一下衬衣,起身便要跑。
“嘭!”
张伟忘记了胳膊上,腿上绑着的行李,一个狗吃屎,重重的摔到了凉亭旁的草丛了。
他顾不上哗哗流血的胳膊,拿纸巾略微一堵,拽着行李箱,疯狂的朝办公大楼跑去。
路人都以为他是顺了别人行李箱的贼,纷纷侧目。
张伟到的时候,xx大厦只有稀稀拉拉的人群,外面全是一溜西装革领的小年轻,他慌乱的打过去电话,大概响了五下无人接听,他想:“完了,人会不会直接把我pass了?!”
当电话嘟嘟声到了第七下,对方接通,却先开口:“您好,我是xxx公司保险理财规划师张xx,您这边什么时候方便,我这有一份新产品资料,您看看现在还送iPad。”
张伟一愣,心想:“这不是早上说过的吗?”
张伟说:“我是xx大学的xxx,今天和您约好下午两点来面试的,堵车了。”
对方说:“到了是吧,那你等着我下去。”
张伟从门外瞅了一眼,xx大厦大厅和银行没什么区别,之所以和银行比较,是这种高楼大厦,他也只去过银行,其余的无法想象。
张伟怯怯的进去站在靠门的右边,怀里紧紧抱着公文包,偶尔有人看他,他就微笑点头,对方也回以微笑。
张伟等了足足十分钟,有个男生笑脸迎过来,他说:“你是xx大学的张伟?今天准备来面试的是吧?”
张伟回答道:“是”
但他忘记伸手去握手,因为面前这个经理和他想象的差距不小,也就一米六的样子,一身西服小平头,年轻的像是张伟暂时寄宿的大学宿舍下铺通宵和女朋友打电话的小王。
经理说:“要不找个地方聊聊吧,先面试下。”
两个到了一个小店,点了一壶茶,张伟侃侃而吹在学校那些半真半假的事迹和实习过律师所里有所耳闻过的各种案例,生怕漏了陷,时不时还要补充下细节。
大约互吹互擂过招四十分钟,对方说:“对你印象挺好的,给你一张名片,问你什么时候能来公司二面。”
张伟其实是有点高兴的,比起旧日的同学,他马上要有万八千的月薪;他马上要在北京混出个样子了;比起发小,他工作环境如此高大上。
当张伟收好名片,看着对方如此年轻就当上了经理,心想人家一定背景深厚或者天赋秉异,他嘴欠问了句:“您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对方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笑着回答张伟某个八线城市某所大专的名字,还一溜连带告知是87年的,09年毕业到现在工作三年。
张伟心里先是一惊转而大喜,想自己一本毕业,依托这么好的平台,那两年后岂不是……
张伟连声谢谢,准备道别,对方不忘问你一句:“来北京,找到住处了吗?”
张伟说:“嗯,暂时有个朋友照应。”
出门在外,举目无亲,张伟只能谨记子乔告诫他的话,初次见面,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张伟没有北京朋友,只是是在家记了二十几个最廉价的租房中介的电话,拉不下脸说没有。
从xx大厦出来,张伟在路边一个窗口充了五十话费竟然还要一块手续费,他被迫充了一百,人家送了一根棒棒糖。
沿着人行道拐了三四个弯,在一排危房逼仄处找到一家包子铺,要了一碗馄饨,张伟一个一个给中介打电话。
一个多小时下来那些租房信息写着:600—700/朝阳/设施齐全/的单间再问都在一千五往上,而且口径出奇一致:“押一付三”。
他想起曾老师临行前告诫过的,现在租房子,最好找熟人介绍,或者私人房东。
中介的房子都是某些人花大价钱联合垄断的,吃人不偿命的那种。
张伟惦记着卡里仅有的三千五,还是几年下来辛辛苦苦攒的,他咬了好几次牙也还是租不起。
傍晚吃了饭,张伟摸了摸胳膊上结疤的伤口,琢磨着不能露宿街头吧。
鬼使神差的拨通了那位张经理的电话,对方倒是很客气,说:“要不一会先去我那,我给你找个靠谱的中介,你明天再去找房子。”
张伟就站在××大厦下面,等着那位同姓经理下班。
等到他下班已是夜色麻黑,这个点进了地铁竟然没有座位,他的避难所毫无悬念地盘踞在北京五环,城郊的单间大门像个棺材盖,空气中的有毒物质相对稀薄。
张伟进去还没坐下,就看着他抱出来一床颜色不明的被褥,铺在地上,慷慨的对张伟说:“你睡床上,我打地铺,明天我给你安排个人找房子。”
实际上,床上只有席子,垫子和被子都被张经理抱走打地铺了,一晚咯的张伟骨节生疼。
但偏偏张伟不能怪人家,让你睡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张伟依然因为他对陌生人这么照顾心存感恩,后来才知道,这个区对组里招到一个通过考试的新人奖励2500元。
张伟和经理既没有促膝长谈,也没有彻夜难眠,而是张伟说着梦话,他打着呼噜。
第二天,确实有个人领着张伟去了好几处地下室,二环边上几百块的半地下室床位竟然也抢手,张伟颇为不解,就连上海市的爱情公寓都没住满,还搞了个情侣入住,房租减半,水电全免的优惠,当然,张伟对自己能否体验到不抱任何希望。
无奈为了暂时安顿,张伟交了一个月房租,打算有了收入后再考虑换地方的问题。
从此以后夜色袭人时,张伟就跟随着下班人流的掩护消失在地表,在错落坚实的地下防空洞里汲取着生活必须的湿气和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