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子乔?”张伟打着电话从楼梯往地下走去,“我挺好的,找到了新的工作,有空就回去看你们,哈,羽墨也离开了?”
地下室里,张伟把背包扔在靠墙的床铺上,潮湿发霉的味道熏的他头疼。
六七架床挤满了狭小的地下室,张伟和不知底细的十来个人占着六十平的地下室,甚至不如大学时的宿舍,颇有红军当初革命时的坚苦卓绝。
一行人之间彼此都不熟,也不兴自我介绍,一开始全是那谁谁的代称,大卧室六人一间,次卧四人一间,整套房子一个洗手间。
早晚忙成狗,一眯眼洗漱洗澡根本排不到,外面为客户跑断腿,回来继续托着残腿和合租的人争资源,你要比别人早起晚睡,有时候张伟蹲厕所甚至要到附近的大超市或者公厕。
屋里没有一个朋友,屋外没有一条很熟悉的马路,隔着墙上方像是下水道一样的窗户,经常有彻夜狂欢的醉鬼对着窗户撒尿,呕吐。
张伟靠在里侧,并不想惹是生非,只是时间一长,地下室的味道实在难以形容。
生活过的枯燥无趣,张伟偶尔听得那谁谁讲起学校时的糗事,也会配合的欢笑两声。
公司二面很顺利,但是进公司必须要先考「展业资格证」和「从业资格证」,张伟看着xx大厦里身边同事亲一色西装笔挺,好像精英的样子,你思虑再三,淘宝毫无疑问是首选,29.9块的衬衫,109块的西服,衣料上错乱的针脚不会马上揭穿张伟贫瘠的物质真相。
张伟有次和曾老师打电话时提到了考证的事。
曾老师觉得天下第一考的法考张伟都能坚持那么多年,即使没有结果,但学习能力应该是没退步的。
一菲也觉得考几个证多几条退路挺好的。
“实在不行就回爱情公寓住嘛,我介绍悠悠和展博给你认识。”
这是一菲的原话。
当然,张伟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在北京住地下室的真相。
当他认识到考证是一次自我提升后,张伟更加坚定了在这个平台有所作为的决心,把地下室当做卧薪尝胆,把七八个大学生围在一起馒头就咸菜当做忆苦思甜,唯一苦中作乐的就是大家理想碰撞后精神上的高潮。
张伟每天七点起床去xx大厦打卡上7楼一个会议室开始学习《从业资格证考试纲要》,每天早上去挤地铁都会排起长龙,最挤的往往是8点的那几列。挤得他前胸贴着别人的后背,脚不着地就被抬着上了车,夹入车厢的空隙到站又被扔出来,你需要在司机狂野的提速手法中保持清醒,因为车厢太敦实而又灵动的身姿常常把张伟挤成S形。
而在人群中晃荡的张伟,过长的头发经常会被夹住,或者快要摔倒的乘客当绳子拽住。
无奈的张伟一狠心让室友给自己剪了个毛寸。
xx大厦里的电梯也是9:00前的几分钟最挤,人人翘首以盼,万一没赶上这一趟就只有迟到的份。
会议室大部分新人都是复印或者经理给的旧书,张伟本想买一本,但是定价88。
张伟说那就复印一本吧。
结果三楼复印处说一块钱一张,就连外面藏匿的小复印室说印出一本也要五十多了,张伟摸了摸口袋,一琢磨算了,和别人一起看了两天。
最后张伟终于忍不住问经理去借,经理说当初自己也是借别人的,不过可以帮你问别人再借一次。
张伟公司的办公场所是四百多人一间的大通室,全都红着眼争分夺秒盯着笔记本屏幕打电话,声音此起彼伏,各色口音嘈杂。
张经理说你们大区两千七百多人,这四五百人大家暂时一个区在五楼,以后都是一家人。
张伟收拾工位时仔细听大家朗朗的措辞,好像每个人都有三四套话术在变换推销产品,张口就来让人觉得很了不起,但总是一分多钟挂一个。
张伟悄悄的问旁边的同事:“你们为什么不聊久一点?”
那个同事看了张伟一眼,笑呵呵说:“你是新人吧?一天我们有八百个有效通话(接通),每天八十个有效客户(每个问出住址,电话,邮箱,才算有效客户)的考核任务。打不完,不能回家,更重要的是新人电话任务打够了经理掏话单钱,打不够话单自己去买。”
张伟有点模糊的点点头,他特意问了下张经理所谓的考核任务。
好在张伟还在培训完全没有任务量考核,而且张经理说:“你先考试通过,其他以后再说,你目前就是学习和适应。”
此后的两周,张伟上午去学习,下午找经理。就这样他每天要在这里耗到晚上十点才离开,终于两个证都考过了,你们区167个新人只剩下了43个,到公司张伟发现大家手里握着的不是爱疯就是三星,张伟看了看兜里的老年机,默默的拉上了拉链。
之后张伟学了两天产品条款终于忍不住想要打电话,中午一起和同事吃完炒饼丝,下午经理娴熟的和一个40来岁卖黑卡的阿姨砍价,帮张伟拿下一张不记名可以通话6000分钟,含400条短信500M流量的卡,只220就拥有了但背面贴着400的单价。
张伟还差一个电话才可以工作了,阿姨从容掏出一部淘宝上八十五元的老年机,待机长达一周,字大还能报号。
张伟憨憨的说310行吗?阿姨拿过张伟给的350,找了两张20头也不回就走了。
张伟按耐不住蓄势待发,拨了37个名单号码,只有9个接通,2个超过一分钟,1个说你臭傻逼。
张伟无奈的和张经理请教了许久,从他嘴里套出来打电话常用的几句话。
两天时间背熟6套话术张伟开始狂打电话。
“喂,王哥,我是XX保险理财规划师张伟,请问您....”
“赵女士您好,我这里是xx保险贵宾体验中心,邀请您周末参加……”
“李哥,还记得我吗,我给您看了新产品,特别适合给您孩子买一份,您看时间什么……”
“孙师傅,下班了吗?您看您跑出租,上次问我那个产品,我给您做了一份计划书,我下午……”
张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术总是还没说完就被挂了电话,他翻朋友圈早中晚雷打不动一小时产品加鸡汤发两条,一言不合就上套话。
“等等!”一菲忽然打断张伟的讲述。曾小贤和吕子乔对视一眼,也忽然想起了什么。
“咋了?”张伟丈二摸不着头脑。
一菲松了松筋骨,笑呵呵的说道:“我当年感个冒,发个烧,你居然在我朋友圈下面劝我买个重疾险?还和我聊天给我普及遗产相关知识?”
“当年人民币贬值,某人还给我打电话,发消息,朋友圈留言劝我买最新的香港保险。”曾小贤拉住想跑的张伟笑着说道。
“炮儿啊,那个为我留着的人身意外险你卖出去了吗?”子乔搂着张伟肩膀问道。
“没……”张伟咽了口唾沫,紧张的说道,“我当时怕你肾出意外,特意给你带回来了。”
“呸!”
“有一说一啊,张伟对子乔这件事做的挺好的。”美嘉咬着指甲赞同道,“我记得某人当年喊了一个星期的的——额的肾啊!”
子乔:“……”
张伟:“那我继续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