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那天,夕阳照的我耳朵发烫,浑身燥热。”
欧阳升披着黑色连帽外套,在熙熙攘攘人群中消失。
“我不知道欧阳升要干什么,只知道他约了姜慧,打那个电话是想提醒她小心点,毕竟是我带过的徒弟,欧阳升现在是疯魔了。”
电话只接通了八秒钟,梁小梓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命案发生的那天,梁小梓坐在梳妆台前,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登台,想起很多男人开摩托车来门口接她。
她也想过要冲出房间,去找姜慧,可天色渐暗,自己又身心疲惫:“那天我太累了,是姜慧挂了我电话。”
双马镇,
山脚,
“梁姐怎么没有来?”见到欧阳升,姜慧皱着眉头问。
“我太喜欢你了,你做我老婆吧,我知道你会愿意的。”欧阳升一把抱住了她。
“你放开,你整天在想些什么啊,你和梁姐的事,我都知道,你这样对得起她?”
“听她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很刺激,幻想着两个女人都赤裸着身子在床上服侍自己。”
老周在审讯中确认过很多次,欧阳升是真的以为姜慧是“半推半就”,于是将她推倒在地实施强奸行为。
姜慧宁死不从,不停地踢动着双腿,大声喊救命,不停地向他求饶:“求你放过我,以后我把我赚的钱都给你,你这样梁姐不会放过你的,你对得起她吗?”
欧阳升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你这种又脏又臭的杂碎,干嘛压在我身上!”姜慧喉咙嘶哑,想推开他。
欧阳升听到这句话,恍惚间,感觉是梁小梓和姜慧同时在拒绝、玩弄他。
他一直想象着,姜慧就是年轻时的梁小梓、那个可望而不可的人。
“但是她们拒绝我。”有时候,暗恋一个人太久,会病态的。
欧阳升抓起旁边的一块石头,往姜慧脸上一顿猛砸,“我让你装模作样!”
欧阳升的右手和身子一直在动,直至姜慧没了声息。
“以后这块荒地上,没人敢再来了。”
欧阳升提起裤子跑往山上,第二天中午走小路去镇上买了一些饼干和一张电话卡。
这些话张伟听过几遍,从欧阳升的辩护律师那里得到了证实。
法院以强奸罪、故意杀人罪判处欧阳升死刑。
开庭的时候,张伟和梁小梓坐在下面旁听。
但欧阳升却当庭改了口供,说是自己对姜慧心怀不轨,他记恨梁小梓联合警察一起抓捕他,才故意诬陷。
梁小梓告诉张伟,开庭时,她身上穿的衣服是欧阳升之前送她的:“毕竟一起共事多年,送他一程,也是为了让他再看一眼自己。这我没有骗你。”
不管梁小梓说的是真是假,但欧阳升出乎预料的改了口供,将梁小梓彻底撇清关系。
老周在庭下重重的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也许梁小梓一直是胜券在握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伟依旧没有凭自己的能力完成委托,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张伟说那天在KTV,他听到了真真假假的一些事,但总算听到了他想听到的。
“以前我以为自己是一个不凡的人,爱的是一个优雅的男人,过着有品位的生活。到了这个年纪,我才明白是在自欺欺人。”
梁小梓罕见的主动谈起了那位音乐教授,她说这一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
她说,很多东西都是从这个老男人身上学到的,用哄人的方式撒谎,即便被戳穿了,依然能脸不红心不跳,“他绞尽脑汁应对家里那位,我在一旁看着以为他是爱我,久而久之,也会学他那一套。”
说到欧阳升,她始终摇头,说那是“看不上眼的人。”
“我心里有洁癖,挑人的,尽管你会认为我只是一个婊子而已。”
张伟问梁小梓:“姜灿就这样走了吗?”
“我是对不起她的。女人接近四十,是最难的年纪。三十岁身上有魅力和小姑娘去争,四十岁也就看开了,不争了,偏偏是我这个年纪,青春不再,没有归属,一天比一天慌张。”
说着话,梁小梓拿出镜子对着自己看了看。“砰!”的一声,镜子被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要置人于死地!”
张伟没有回答她,推开门,走了出去,话筒不小心滚到地_上,发出嗡嗡的响声。
即使这个案子后来过去了很久,但依旧会时不时的被拿出来的讨论。
曾小贤曾经问过张伟:“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没有证据的事,就容易陷入罗生门,不过有一个道理是没错的,以后你不要和女当事人走得太近,你不知道那个哭哭啼啼的人内心藏着怎样一个世界。”
张伟想了很久,缓缓回答道。
欧阳升案宣判那天,梁小梓跟着张伟走出大门,看见街边蜷缩着一个流浪汉。她脱下了欧阳升送她的那件外套,盖在流浪汉的身上,叮嘱道:“你暖暖吧。”
随后她告诉老张伟:“一切都过去了。”
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己二十岁时候的照片,说送给张伟做个纪念。
张伟拒绝了,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道别:“我不想拿一张遗照留作纪念。”
后来张伟成为了业界闻名的大律师,这件案子却依旧是他心头最难以释怀的事。
之后的老周继续在刑警队工作了十几年,和张伟交流过几次案情,只是再也没有见过面。
案件本身很简单,只是一个普通的强奸和故意杀人的竞合。但警察认为案件背后还有教唆杀人者,而且是利用心理战术,试图完成所谓的“完美犯罪”。从打击犯罪的角度而言,警察是尽职尽责的,惩恶扬善是任何时代都该坚守的。
老张伟也一直这么认为,只是从法律的角度而言,认定一个人的恶与罪,是需要证据的,哪怕在心里认定那个人是十恶不赦的,只要证据上有瑕疵,就不能滥用刑法。张伟心里如何认定那个女人不得而知,作为律师,他只知道证据不足。
作为个人,我们应当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因为欲望而受制于人,被人左右。
正如后来张伟所说的,警察和律师之间,存在某种疏离感,不是坏事。
“这个社会需要他们那样的人去坚守正义,也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来监督他们的正义是符合程序的。”
两人本着各自的专业操守,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警察奉行不能放走一个坏人,律师坚持不能冤枉一个好人,这并不是分道扬镳,而是正义的不同侧面。就像两块拼图,合到一起,才是法律的完整面貌。
两年前的情人节,大力曾经送给张伟一座天平作为情人节礼物,说是帮助他更健康的吃方便面。
后来私下聊天时,大力说过:“天平的意思是秤,它的另一层意义是,我希望你作为律师,是一杆正义的天平,惩恶扬善,为法律代言。”
但在张伟心里,法律是天平的标准,但律师并不是正义的天平,法官才是,而律师呢,是天平两侧的砝码,好的律师能惩恶扬善,坏的律师则助纣为虐。
而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正义的砝码能永远压住邪恶,让正义的天平能永远依据法律的标准量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