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八点左右程家旧宅的门钟被人按响了,当程翠儿懵着一张脸走出来时,已看到大摇大摆坐在三人沙发上的两个哥哥,还有跟在门边的已经梳洗好的利恺杰。
“小妹,你像话吗?我们劳心劳力的天未亮就动身过来,而你呢,竟然厚脸到现在才起床,你惭愧吗?”程方一脸不满的对着程翠儿道。
程翠儿耸耸肩,“惭愧?抱歉,还没学会。”
“呿!快!还不去清洗干净再出来,我们买来了好料,今天正好气爽,等下子到海滩那边烧烤就再好不过了。”程方飒朗地笑着,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烧烤食材。
真搞不懂,大清早的跑来就知道烧烤,都这等关头了,难道他们就不能稍微显露一点点关心妹妹的情感吗?
蓦地,肖耀一把拉着程翠儿跌坐在他们中间,眼睛瞥了下利恺杰,才轻轻吐出几个字。
“你忘了计划了吗?”
哦,对哦!计划!他们说好了,要选一个好地方避开身边的一大堆亲人,然后尽情的耍乐,尽情享受生活,看不过眼的狐狸,总会忍不住再度现形的。
于是,程翠儿不再抱怨,迅速的漱洗,迅速的跟着他们按计划行动。
然而……迅速也是急不来的。
风清云淡,海蓝沙幼,岸边树密成荫,这里的确不失为一个休闲游玩的好地方。
程翠儿眼观四方地在探看有没有可疑分子。
嗯!那边石岩上有一个带着渔夫帽的男子在钓鱼,可疑;这边有三两个在游泳的年轻男女,忽略;还有在打沙滩排球的一帮人,忽略;岸边还有几个落单在走动的人,有老有青,发呆的,散步的,运动的,写生的,拍照的,总至有可疑的或是可以忽略的都大把人数。
她喃喃地估计人数,来得真不少人呢,今天是周末吗?怎么那么多无聊人跑来这个沙滩了呢。
“你再这样看下去,我担保,就连笨蛋都知道了,更别说要狐狸现形。”肖耀对那个一直独自低低咕哝的翠儿是再也看不下去,他用手指头轻推了下她的笨脑,道。
“不然怎样?都几天了,难道天天都这样泡在沙滩边吗?”她郁闷地说,目光看向被程方拉去打沙滩排球的利恺杰身上。
“不能急,对手不是一个笨蛋,而且他很有耐性,现在我们就是在比耐性,我相信他一定会再现的,只要你不搞砸的话。”
“什么话嘛!我怎么会呢!好啦!好啦!你怎么说就怎么好啦。行不?”
“你知道就好。”肖耀惯性地揉乱她的头发。
事情关系到姓利的,她就变得乖巧多了,要是按照往日,她一定会诸多借口的,看来这个利恺杰是当定了她的定海神针。
嗯?翠儿昂头看向一个蓦地出现在他们跟前的身影,是出了一身汗的利恺杰,他刚刚不是正在打排球吗?怎么这么快就跑过来了?他就站在程翠儿身边,缓缓将她拉开肖耀的范围。
“今日到此为止,我们回去吧。”利恺杰一边对着他们说,一边拉着翠儿往不远处的程宅步去。
他打心底不喜欢翠儿跟肖耀粘在一块。
据闻,这是一种独特的外面没得买卖的自家酿,名字是:醋!
“好吧!”肖耀露着一个充满意味的微笑与程方跟在他们后头。
“报告一下,我等下就要回去值勤,不能再留下来了,剩下的靠你们三人,OK吗?”没办法,他也想留下来,不过可惜他的休假完毕,身为人民公仆的他是不能忘记应有的职责。
程翠儿回头给他一记白眼:“能不OK吗?不过看在你是我们大家的仆人份上,所以就放过你吧。”
程方也学着对她翻了个白眼:“嘿!小妹!你趁我们去打球的时候是买了些什么回来?好像比原来的重了好多些。”手臂不忘以举哑铃的姿势量了量重,又对她比了比袋子。
“嘻嘻——你猜!”
程方看着她对自己故作神秘的,他哪有这种心思去猜?因而直接拉开了袋子。
“天呀!纸牌,波子棋,薯片,零食,居然还有饮料,你想玩什么?”他拿出最上面的一大盘的波子棋来,一一数着,还好她不懂麻将,不然够他背的了。
“还我啦,刚才在便利店看到有得卖,人家好久没有玩过波子棋了,让我回忆一下童年乐趣会死呀?反正,你等下就回去了,所以也没你份玩的。”说完便抢过他手里波子棋快步跟上前头的利恺杰。他将吵闹声全抛在背后,正走上宛如梯田般分成三段的石级,每段约有十多级石阶就一个休息平台。
程方对前头童心未泯的堂妹无奈地摇了摇头,耳边是肖耀幸灾乐祸的口气。
“呵!程方,体谅一下喽,她哪会轻易安静的?反正被她噪舌一辈子的人是前头的那个可怜鬼。”
“也对,算啦!都是小孩的玩意,我也没兴趣啦!”
两人边聊边走,一点也不着急跟上前头的步伐。
他们知道对敌人掌握得太少,仅仅知他是一个中等身形的中年男子外,外貌特征其他就一知半解的,当中可能还有极大的变数是不能预料。如果狐狸已经察觉他们的计划而忍了下来,那就糟糕了。
难道他们就只有坐以待毙了吗?这个梁伟林还真是这么有耐心?或者他已经在待机而动了,敌暗我明的形势还真不讨喜的。
咦?楼梯顶上的利恺杰他们似乎遇见了什么相熟的人,而且气氛相当杀。
于是,他们以最大最迅速的步子跨过梯级……
香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居然让他们在这儿遇上了美丝。
美丝与她的金牌管家荣姐挡住利恺杰他俩的去路,目前正以高傲的面孔对着他们吹气。
“哟!瞧我们见到了谁?还真不小的缘分哦,就连我新找的地方也会碰上熟人呢。有缘分真有缘分呐!”说得口气轻蔑,不知到底是要说给谁听,眼睛倒是看着恭敬她的老管家。
“美丝小姐,抱歉!我办事不力,不然我再另外找个地方。”
身边的荣姐歉意地对着美丝说。
“不必了,没必要要我避开他们。”
眼睛向他们转了一下,接着又向着老管家说。
“难得碰上熟人了,不是吗?”
“少不知害羞了,谁跟你熟来着。你以为路是你家的?你那缺德的嘴巴才是你家的,少在这儿挡路了。”她以为自己有多娇贵呀,谁稀罕跟她有缘分。程翠儿嘴上也不饶地说。
倒是利恺杰镇定得反常,示意翠儿别作言语,准备拉着她绕过她们而走。
既然恺杰示意了,就作罢!这样的人是没必要去理会,就当不小心碰上挡路的疯狗。可惜,人家未必也这样轻易让你绕走。
“这么急着要走,怕我不成了?”美丝露出胜利的笑脸,继续对他说。“说来你还要感谢我不将你们赶尽,我呢,是看在你们一个人老珠黄,一个病弱潺潺的分上。”
啧!梁伟林那只狐狸没来成倒是来了这只,她成精了不成?偏偏衰运地在这里碰上,程翠儿自是已经怒到火烧心了。
见忍无可忍的翠儿在冲动反击的边缘徘徊,利恺杰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对她频频摇头,难道她不明白意气之争只会让美丝更加无之无尽吗?
“小妹,乖啦!尽管是对着疯婆子或是什么动物之类的也应有基本的礼貌嘛!”刚赶到的程方参了句响亮得就连重度聋的人都听得很清楚的话进来。
“知道了!大方哥!”翠儿微笑着侃侃应话。
听了两堂兄妹的话后,肖耀无奈用手掌支着自家额头,双眼闭了闭,头也摇了摇。这个程方,不调停也就算了,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呵!恭喜啦!这两个笨蛋确实是很不错兼很成功的把美丝的沸点烧到了顶端,也不想想这个女人又不是有什么大气量的人,恐怕小端难以平息。
果不出所料,美丝听了全身冒烟,咬牙切齿,气愤地把翠儿手里捧着的波子棋拍掉。
“啊!我的波子棋。”她忙握稳棋盒,不幸是仍有一小半玻璃珠子被拍得散飞落地,还有些弹得更远,珠子的声音高高低低的嘈切错杂得像乱拨琵琶弦似的滚落石阶,更惹路人目光。
“你说谁是疯婆子,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欺负过来,我本来还想留你们一路可走的,现在是你们砍断自己的路,我会让你后悔的。”
“谁应谁是咯!还不知谁欺负了谁,比我还大言不惭。”看来她程翠儿是要把耍赖这位让出来了。
利恺杰按了按翠儿的手,明白她是为了谁才会跟美丝对上,但他希望她理智,希望她别气。因为,这事儿不值好气了。
“我们的路我们自己走,不用你留。还有,父母离不离婚在我来说,已经放下了!”从头没发过一言的利恺杰显得淡定,他目对目地对着美丝俩主仆说完心底词就径自转身,率先离开,完全不管她们将会有何反应。
而程翠儿则还不甘心地对着美丝两主仆瞪着大小眼。
肖耀也只能继续叹气摇头,一声不响地跟着利恺杰离开,就剩程家兄妹与她们俩俩相对。
终于,够了。
“小妹,走啦!”程方也决心不受这种无端而来的气氛。
走?可以!
今日不计较,留日后算总账可以吧。
气死她了。
美丝被程翠儿的最后一瞪,瞪得满身不自在,她清楚没必要为这小丫头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对她哼了哼声,便以惯有的傲慢姿态越过了她,步下他们刚才攀行的那三段梯田石级。
翠儿不甘示弱地对着美丝的背影做了个小鬼脸,完全不管人家的管家是否仍在瞪着她看。
荣姐在美丝回眸一声叫唤之下收回了一直怒瞪的眼,当与翠儿擦身而过时,她那福态的胖身子却不小心地在石级上踩空,身子失重往前倾倒。
如果在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通常会下意识牢抓离自己最近的支撑点,而擦身而过的翠儿便无疑成了她的水中的浮木。
人是稳住,但不幸的是翠儿手上那盒剩余的波子棋也因荣姐的扯力,全部飞散,响声再度引得美丝边走边回眸。
玻璃珠子清脆清脆的逐级滚落,接着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她们眼睁睁看着还有一段石梯没走完的美丝不小心踩上了玻璃珠子,失去平衡的她整个滚了下去,躺倒平地。
腥红的血不断从她的下体渗落,染红了贴地的股部与大腿,晃动的手以肘撑住,扬起脑袋看了血地一眼,身体还轻微腾震着,手肘终究再也撑不住倒下,但微晃的手仍执意覆向微凸的小腹,紧接着人就昏迷了过去。
“啊!救命呀——小姐——救命呀——求求大家,叫救护车呀——”荣姐激动而惊慌地冲下楼梯,嚎声疾呼,慌乱地抱着美丝头部,手也颤颤的拍着美丝青白了的脸颊。
“小姐,小姐……醒醒呀……”
陈设苍白的医院里,无论是医生、病人或是家属,基本上都是匆忙的在赶,赶生命能有上气息。在这里,有人呼出最后一口气,舍离尘世,有人吸进第一口气,降临人间,人的生命尽是这样无遗的乍悲乍喜。而这急诊区,在外头等的大多数是焦急的愁容满脸的人。
“程小姐,这份是你的口供,看过没问题就请这在里签名。”一个身穿整齐警服的警察在医院急诊区的候诊座为他们各人落口供。
“好的。警官,我想问一下那个女伤者现在怎么样?”虽然是意外,但毕竟是因为她手上的玻璃珠子才会让她出事的,心里面总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