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呀!
枕头硬硬的睡得真不舒服,连脑门都觉得涨而沉重,还时不时的隐隐作痛。不行!明天一定换个新的枕头才能睡,要知道长达十个八个小时的质量是不能待慢。
轻轻转侧了一下,闭着眼的程翠儿意识里又浮出一个疑问。这床怎么会象地板那样硬呀?一直以为是睡着家里那张碎花暖床的她,终于渐渐转醒,眼睛眯着缝,意识也缓缓恢复。
不对!她不是在家里。
她、她、她被迷晕了!
对了,那个玩摇控飞机的男人,是他。然后?哦……她低叹了一声,头很晕,眼睛也很眩、很蒙,直觉地想伸手支撑额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绑住了,不止双手,还有双脚也被绑得死死。她想使劲地挣,但酥软的四肢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无奈之下她放弃了挣扎。
她知道,恺杰现在可能已经急得发疯了。因为翠儿记起了自己将被迷晕的前一刻,她依稀听见了他力竭的大喊,也依稀看见了他拼命的奔跑。
这么短的时间,变化就这么快。他们分开得可能很遥远,也可能很靠近。“未知”是个很讨人厌的词,它有时候令人期待、令人甜蜜,有时候令人茫然、令人颓败。他现在是不是很茫然、很颓败呢?因为他不知道她的去向了。
难道他们才开始,就要结束?
她不要!她要想尽办法走出这里。
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她用手肘撑着坐起来,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慢慢适应室内的光线。
房间没开灯,但有暗红的光线,是从窗外那不堪明亮的霓虹灯箱所透入而来。
翠儿的眼睛还是有点蒙,于是轻轻的晃了晃头,又眨了眨眼,她只能借着这些弱光了解周围。房子不大,仅一厅一卫,空荡得一目了然。
室内非常的简陋肮脏,某个角落里甚至堆满了东倒西歪的酒瓶,有些还滚到别的位置。跟前的长椅是唯一的家具,上面还高高的铺盖了大堆摊开的报纸,甚至连地面周围都不能幸免,能吃的或不能吃的全弃在上面,乱七八糟得不想入目,空气更是混浊,还夹杂怪味。
她想地狱都可能比这里干净。
绑着的坐姿令她不舒服,四肢开始有些微麻痹了,她伸了伸被捆绑的双脚。忽然,面前的长椅上那堆报纸刷一声滑了下来。
翠儿栗了一栗!有具尸体?
是的!如果那具“尸体”不是刚好发出如雷的鼾声的话,她真的以为是。但无论是或不是,她都要谨慎些,希望他继续保持现状,睡沉如尸,这样才方便逃脱。
所以,要谨慎。
翠儿效仿虫类那样爬行,轻轻地蠕动,尽量不碰滚地的酒瓶,她成功地让自己的背靠在墙边,绑在背后的手不停地摸着墙。呵!总算摸到凸出墙边,她使劲地磨着麻绳,磨到手臂酸麻,而绳子仍没有要断开的迹象。
真的酸麻得使不出劲儿了,她双肩泄气的垂了下来,仰头靠着墙,整个人一下子像被颓气包得不能动弹。
喔噢!真是太好了。瞧那角落,就连它也亮亮的朝她闪着嘲讽,嘲笑她现在不能动弹吗?嘲笑她所学柔道只是空架子吗?
她很想大喊,可又不能闹醒那具“尸体”,只能闷在心里猛负气。
仰靠在墙边的头很泄气地摇了摇。角落里隐隐的一线白光,又向她发出信号。
等、等、等、等……下!翠儿仔细看那一线白光,两眼兀然瞪得特大的闪出光芒。主啊!菩萨啊!什么都好,她要感谢幸运之神没有离弃她,知道她需要解开绳子就好心送来刀子。
她不容易地蠕了过去,终于把它摸到了手。那是把可以开酒瓶盖的罐头刀,刀边很钝,能利用的只有藏在刀柄的隙缝里的小刀子,虽然小刀子的长度只若小拇指,割起来有点困难,有点慢。但,总比没有好。
终于,手脚总算得以自由了。翠儿高兴得差点大呼万岁,幸好及时捂住了嘴巴,不然功亏一篑,事情就糟糕了。
她踮起脚尖走得像个小贼,小心翼翼地往大门走。
“咚”、“咚”两声不算大的声音从墙角某处响起,翠儿顿住轻轻的脚步,满身的鸡皮疙瘩像小兵那样竖得直直的。
怎么好像走到哪儿都会听到这种声音?她小心的转头瞥了眼长椅,看无动静,才放心的吐了一口气,又把脚步继续迈出。
“咚!”翠儿再次顿住了脚步,这回她清楚的看见了作俑者。不是人,是物。
她发誓,真的从未伤害过任何小动物,包括刚才横过眼前又迅速消失掉的鼠辈。可它为什么要扯她后腿?岂有此理!祸辈!混蛋的祸辈!
翠儿在心里不停地暗暗数骂,数骂这只不识时务的鼠大哥或鼠大姐。
“怎么走也不说一声呀,小姑娘。”显然,“尸体”的鼾声纵然再大,警觉还是存在的。
糟了!程翠儿心里一愕,加快了脚步,想赶快抢出大门。
“为什么走得这么急?”男人一个箭步移到她的右侧,举臂拦住了她。
窗外的光线把男人的头发和脸庞都涂上一层暗红,他正对着翠儿露着可怕的笑容,像从地狱里逃上来的恶鬼,令她心里发毛。
“呵呵!我赶时间。”
“慢着,恐怕还不能走哟!小姑娘!既然一场来到,就再住住吧。”男人冷冷地道,粗臂伸了过去,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同时,翠儿也使出全身力气,比她刚才所集聚的更多的力气。扭转,抬脚,奋力向他扫去,再旋转,再手刀劈过去。
她急起来已经不管学过什么柔道、跆拳道或是空手道,反正会的都一并使出,完全记不起什么套路、什么章法,只管眼下这刻能逃得了。
可惜她的力气依然复不到多少,每一次攻击都被对方挡下来,最终不敌他的一记蛮力,挥臂将她甩向墙壁,她痛得低叹出来。
“我们无意要杀你,只是要你受点委屈罢了。但,你若继续逃的话,我可不担保你受的只有一点委屈,懂了吗?”对于她的逃不成,他显得有点得意。
“你们?还有谁?”她觉得自己的力气更无剩,但火气却不小了。
“美丝。”男人居然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一点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专职守则都没有。
“你又是谁?”
“呵呵!小姑娘,你挺好奇的嘛。但,你不是应该对我挺熟悉的吗?”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点燃了,他吸了一口,呼出大片轻烟在室内缭绕,让本来就不甚好的空气更闷焗。
她思研了一阵。
“梁伟林?”口气还是有点狐疑。
因为变化太大了!肖耀提供的资料虽然有他的照片,但模样不胖不瘦。相隔几年,眼前这个人模样也变得让人猜疑,瞧他的脸,已经胖得快掉肉。
“呵呵!真聪明的小姑娘。”他继续呼烟。
得到他的承认,翠儿困难地撑起半身,满脸悻悻然地大喊:“你为什么这样执迷不悟,为什么这样帮美丝,为什么这样对待恺杰?他很无辜的。”
梁伟林将手中的烟支往墙上捻熄,神情带怒。但没有立即说话,他走到她面前,捡起地上那些还可以绑人的绳子,再次将她捆绑。
“怪他。怪你们的出现对美丝的冲击太大。”这次,梁伟林说得有点逃避,不再毫不掩饰。
然后,他拿起地上的开瓶器与及一瓶未开盖的酒,坐回长椅,开始闷闷地饮起来,不再说话。
程翠儿万万也没想到,那一趟的探望带来的不是平息干戈,而是美丝的报复。
璀璨的华灯纷纷点缀了喧腾热闹的城市,使纵横交错的街道像一张发光的蜘蛛网。
此时,一辆宝蓝色的轿车忽然刹停在某街头。
车内的两个男人同时埋起头,眼睛近乎贴在屏幕上,欣然盯住那个早就没移动的小黄点,它在经过这条旧式建筑的唐楼时闪动得特厉害。
霎时,男人心里的情绪澎湃得像干渴许久的人见到水源。
利恺杰在两排旧式建筑之间缓缓行驶,眼睛不时睨而视之,小心住黄点的变化。当车子经过一间港式茶餐厅时,原已闪动得厉害的小黄点此时更超前,闪动的速度快到像要跳出荧幕。
是这附近了。
但附近最有嫌疑的唐楼至少有四座,目测每座大约十二层,每层按四户来算,大概至少也有一百九十二户。他们得在这范围内逐一去排除。
骤然眼视,这些唐楼的格调几乎一模一样,也许很难分辨出确实的地置,但只要细心,还是可以的,无需挨门逐户去敲。
他们在车里巡视每户的窗台,晾挂着各式衣物的摒除,有闲情种植花草的也摒除,灯火通明嘻哈喧闹的更要摒除。他们只需找闭(开)窗开灯或没开灯,又或是窗台单调没多量生活必需品的住户。
在这样的笼笼统统之后,仅剩十几户。纵然每座至少有一户,也好过逐户挨着去找,那样只会浪费时间。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
“来!这给你!”肖耀抛了一支手枪过去。
利恺杰敏捷地接住,一眼便分辨出真伪。他不解地向肖耀扬起了眉,像是询问为什么要给他假枪支,应该不是单为吓唬人吧。
“我稍微改装了一点,但又不置于射死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怎样使用它的。”他解惑的同时还故意用抬举对方的语调。
可惜,无论利恺杰用怎么样的心情去听,他的话都像是奚落多过抬举。
他已经懒得费心去驳话,径自低头细细研究了手中的假枪,他发现肖耀居然多加了一个小得只有三毫米的零件在里头。当扣动扳机的时候,弹簧集聚的力量释放,与此同时,它并短时间内再加快气体膨胀而推动子弹,使后坐力减小,威力也增大。
看来肖耀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可以把普通的玩具枪改成真枪的射击功能,但又使它的力劲又不置于使弹头射进体内。
“我们分开去找。”利恺杰收起枪支,对肖耀说。
“不,还是一起找吧。反正目标不多,免得再生事故了。”肖耀看他把枪具放入口袋,既然收下了就代表将可能用到它。他才会一脸善意建议。
说过对别人的射击技术有兴趣的人,他那样的善意任谁看了都觉得虚伪。
如此看来,他是不会放过任何可以看的机会。
好一会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