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翠儿坐在那儿没有移动,屋内的一切也很寂静。她又开始想,恺杰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来救她呢?她甚至连自己所在的地方都不知道,何况他?
脑中残留的迷药渐渐地退了不少,眼睛看得越来越清晰。她望向窗外,忽然有种不知哪来的潜意识,她坚信恺杰与肖耀必会来救自己,她费力地站起来,探看窗外。
“坐下吧!我劝你还是别乱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梁伟林呼出大大的烟圈后,将手中那支快要燃尽的香烟在墙壁上捻熄,又开始点燃第三支。
“我们来到西贡的第一天晚上,差点就被人炸死,是你干的吧?”翠儿不再沉住气地发问。
“但不成功,你们好运躲过了,不是吗?”他的嘴巴又吐出了烟圈。
“不。我想,你是故意的吧。如果你想要我们死的话,根本不用将香烟放在水滴之中,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们炸死,所以才会那样做,对不对?”
梁伟林不再答理她,一味净吸烟。然而,他越是不答理,她就越要发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美丝,为虎作伥有什么好处?”翠儿迟疑一下,了然地又作其他推测。“哦!不对。在美丝之前你就已经这样扰乱恺杰的人生了,还是,你为的不是她,是另有其人?欣姨保姆?可逝者已矣,你又何苦再这样活下去,这样去折磨自己以及无辜的人?何不放下一切?你这样太可怜了。”
纵使翠儿说再多动人心处的话也无补于事,因为她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已经盲目许久,盲目到连自己都迷失。
“呵呵!小姑娘,别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他走了过去,把吸了一半的香烟弹出窗外,一手按住她的两颊,表情开始有点不耐烦,露出的笑容甚至是狰狞。
翠儿使劲甩开他的手,挨着墙挪开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样的笑容使她心里发毛,倏地窜起一股寒颤。但她没有丝毫后悔说出那些话,甚至认为他心里其实也知道她说得没错,所以才显得不耐烦。
才想到这里,门被砰地撞开,两个高大男人冲了进来。
站在门边的肖耀摸索旁则的墙壁。“啪”一下,暗红的屋内才通明光亮。
“恺杰!”翠儿愕然地看着他。
被抓的这段时间内都没哭过的程翠儿,当恺杰他们赫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眼泪跟着滑落脸庞。
恺杰来救她了!
肖耀也来了!
“你受伤了?”恺杰紧张地问,看着捆绑的翠儿清泪在脸,绞在背后的双手到处留有血迹,凝固斑斑,触目骇心。
“嗯!我没事。”她摇摇头,泪不住地往下掉,又急急在肩膊上用力擦抹,白嫩的小脸被抹出一片红肿。
说来,他们应该感谢梁伟林往下扔的烟蒂,如果不是刚巧掉到街上某人的身上,那人大骂起来,才引到他们的注意,才发现他的踪迹,才会如此快的上来破门而入。
“居然能找到来,有点本事嘛。”梁伟林硬生生将旁边的翠儿挟持住,手里还多了一把匕首,直直地对着她的脖子,垂落在旁的乌发稍微碰着刀锋,随即断落。
“恺杰!”翠儿焦急地喊着。
“别乱动,要是有个不小心的话,恐怕就不敢担保你身上只有小伤了。”梁伟林不知悔改地阴阴笑,朝挡住门口的他们说:“请你们让让,然后面对着墙,我要走了,小姑娘就送我下楼吧。”
梁伟林故意用匕首刺到翠儿的脖子,她忽地感到一种刺痛自体内传上来,然后,血液从皮下一丝一丝地渗流出来,仿佛向他们示意着说,如果你们再不识相,那么从脖子上流出来的血就不是一丝,而是大量。
“梁伟林,住手!”他们大惊失色,急得大叫。
翠儿颈上的血丝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只能乖乖的听从梁伟林的话,让出大门给他离开。虽然有支手枪,但他们承受不起如果翠儿有个万一,所以两人都不敢妄动,迟迟不动手,只能白白让他挟持着翠儿下楼。
乖乖背对着大门的利恺杰与肖耀面面相觑,直待门口的脚步声渐远,他们才转过头来,迅速紧跟着,心怕脚步稍有缓慢,他们就再度让翠儿陷入危险,不能冒这样愚蠢的险。
当他们跑到楼下,这时梁伟林正狠狠地扯着翠儿带伤的手臂,踉踉跄跄向对面街的一辆黑色车子走去,匕首依然架在她的脖子上,他已经顾不得有多少路人,也顾不得此举会招来巡警,一心只想尽快逃离现场。
这条街的行人虽然不多,但每人见此状况都纷纷躲得远远,有些还掏出了手机,慌乱地赶着报警,很快整条大街就逃剩四人。
此时,恺杰脑里转起一个念头——绝不能他们上车离开。
翠儿似乎听到他们匆匆的脚步声,转过头回看对面街,他们心急如焚,她禁不住喊了一声。
梁伟林见他们快追上来,便粗鲁的将人往车里推,在快被推进车时,翠儿不小心撞到脑子,霎时感到一阵剧烈的震荡、晕眩,她痛得呜声,却又不能去触摸,原来两手不得自由的感受是这么的糟糕。
恺杰被眼前的状况吓住,猛地举起手枪,瞄准了梁伟林的手筋,朝他射出一弹,整只胳膊顿时一阵痹痛,手里的匕首应痹掉落,而另一只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枪声嘎然停下,梁伟林觉得两手的神经都逐渐麻得利害。翠儿见此况,聪明的趁机撞开他,退后。
他也很快意识到翠儿的意图,想赶忙伸手去抓住她,可惜他彻底失误了。翠儿方好被摸准时机出面的肖耀伸手搭救了。
“翠儿!”利恺杰立刻冲到她身边,扶住她,为她解开了绳索,用手帕按住她脖子上腥红的伤口。
已经被她吓得快魂飞魄散的恺杰再也无法忍耐了,他放开了翠儿,冲向梁伟林,抬手就是一拳,狠狠地让他击倒在地。
“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为什么偏偏要找对我很重要的人?为什么?”利恺杰双手拽住他的衣领,拼命地摇晃着他身子。“因为我不拉住欣姨的手,随她掉进悬崖?随她被海浪吞没?所以你恨我,搞砸我的一切,要我生不如死。但是,现在我就告诉你,我豁出去了,你要我痛苦,我就偏要快乐。”
而梁伟林,他却笑了。
“莹芝,对不起。”梁伟林神情呆滞,嘴边无奈的微笑,让人觉得很可悲。
因为他失败了。
这个时候,一辆车从远方疾驰而来,刹停在他们的前方,只见一只手臂从车内探了出来。
“嗖”的发出一粒子弹,速度快到让人难以醒察。
幸好在旁的肖耀身手敏锐,一把拉开了利恺杰,可惜没能完全避过,子弹从他脸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再猛力钻透车子,射进了皮座。
站在外围的翠儿奔前搀起两人,耳边亦隐隐听到警笛的鸣声。她松了一口气,警察快到了。
“快上来!”前方的车门打开了,里面传出的声音很低沉,语调带强,根本分不出属男属女。
梁伟林趁着他们分心的空档儿,跳进了车子,在警察尚未赶到之前,风驰电掣地消失于街头,恢复了平静,犹如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故。
“你没事吧?” 恺杰与翠儿同时关心地询问对方。她伸手轻抚着多了道血痕的脸庞,用口轻轻地吹气,他则小心翼翼地视察她颈上的伤口。
“轻伤罢了!都是祸害,哪有这么容易成蜂窝咧。”肖耀倒是戏谑地朝他们挤眉弄眼。
“闭嘴!我还没跟你算账,都是因为你才让翠儿冒险了。”恺杰收起枪支,眼神充满怪责,寒起的脸更似冰块。
“是哦。但我觉得你们还是先跟警察叔叔报个案吧。”肖耀说得像事不关己那样,示意他们背后那些纷纷冲出来的警察与医护人员。
在旁听得快要冒汗的翠儿,似乎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一点端倪,频频对肖耀发出极度礼貌的笑靥,非常可疑。
“翠儿要先到医院去上药以及检查,口供可以在车上或是医院录取。”利恺杰始终不忘她身上到处的伤痕是多么的触惊,提醒他非得坚持这点不可。
于是,程翠儿像个女王那样被众人护着送往医院,前头还有交通骑警开路,如此大驾使她几乎高喊“无事退朝”。
又是医院的病房里,不过这次不是去探人,而是自己住在里头。
家人闻讯匆匆赶来,面容吓得失色,一见躺在那儿的翠儿便心痛地搂抱着她,千恩万谢的幸好鬼丫头没事。
程爷爷与小圆姐得知她碰撞过脑袋,便紧张地说要去会会主诊医生,要详细了解她的扫描结果。伯父说警局方面交给他跟进,就这样匆匆来又匆匆走,跟着刚才录口供的警员到局里去了。
利妈妈看他们左破右损的模样,哪有不心痛的道理,而且衣物又酸又脏,同样匆匆来又匆匆走,说要回去带换洗的再来。
“丫头,来给奶奶瞧瞧,受苦了吧?”对着周身瘀伤的宝贝孙女,程奶奶心痛地抚着她的手,又摸摸她的小脸。
程奶奶越瞧越心痛,嘴里不停地喃喃,忙转头交代儿媳:“方芳,等下回去好交代芬姐明天大早去买料来,炖个汤,好给翠儿补补才行。”她又对着坐在床边细心照顾宝贝孙女的利恺杰说:“恺杰,你也要喝,知道吗?”
“是的,奶奶。”利恺杰颔首。
“妈,我这就打电话过去给芬姐好了,免得等下回去太晚。”方芳将手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翠儿,抽了张纸巾擦手,从手袋里掏出手机。
“对对对!现在就打,瞧我乱得不够你细心了。”程奶奶猛点头表示赞同。
“哎哟!奶奶,不要太担心啦!我没事啦,看看多健康?马上和你去远足爬山都行。”翠儿噗一声笑了,她坐了起来,伸出手臂向上曲,对着奶奶拍拍臂上的肌肉。
“丫头,安份点,快躺好。你有点发烧呢,还说什么有多健康。”程奶奶一点都不认同,甚至责怪她不安份地当个乖宝宝。
“好嘛,好嘛,奶奶,我不对啦,你说什么就什么,丫头再也不敢了。”她像只猫咪似的对程奶奶讨好、撒娇,谁叫她不安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