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蝶飞舞,翠玉葱葱,五彩纷呈的各式花朵成团成簇,恰到好处的点缀在一望无际的碧绿之上。
入目所见乃是一座药园,位于东际山西南,时值寒冬,外面世界刚刚经过风雪洗礼,冰寒彻骨,此地却是温暖如春,气候宜人。
“鸳鸟比翼双双宿,相思丛中等君来。彩莲并蒂生生依,玉树连理待子归。”
哼唱这小调的乃是一年轻女子,蓝白相间的长裙,头上挽着简便发髻,面相中带了几分柔弱。左臂挎着竹篮,一边吟唱不绝,一边素手翻动,轻车熟路的将一棵棵熟透的药材收拢到竹篮之内。
在这女子左前方,还有两名同样装扮的年轻女子,同样是来此采药,却是交头接耳,疏于劳作,时不时冲那吟唱女子瞄上一眼,目中充满不屑。
“我说阮师妹,这里遍地灵草灵药,你那歌声如此刺耳,若是将它们惊扰了可是不好。”
过不片刻,左前方这两名女子终于忍耐不住,一名女子出言挖讽。
歌声戛然而止,吟唱女子俏脸瞬间憋得通红,心忖灵草灵药本是死物,又怎会被自己歌声惊扰,再说自己的小曲唱的也不难听,不敢说余音绕梁,可也绝不能用“刺耳”来形容。心中这般想,面上却不敢表现丝毫忤逆,螓首低垂,嗫嚅道:“妙妙唐突,惊扰了两位师姐。”
之前说话这女子毫不领情,继续哼道:“知道错了就好,阮妙妙,想你来药园时日也不少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今日你耽搁了我们二人采药,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将所采的灵药分与我们两个,师姐们便不再与你为难。”
不由分说,已与另外一名女子大步上前,强取豪夺的将阮妙妙篮子里的药材分到了自己篮中。
“两位师姐……”
阮妙妙大惊失色,根本没想到这两人竟会霸道到这种地步,想要出言劝阻,却被两名女子生生喝止。
“怎得,分给我们应得的赔偿你还不愿!”两名女子疾言厉色,面色不善的对望过来。
阮妙妙本就性情柔弱,被两人这么一瞪,拼命鼓起的丝丝勇气骤然消散:“不……两位师姐……妙妙……妙妙认罚……”薄唇紧抿,泪花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这还差不多!”一名女子哼道,将阮妙妙篮子中的药材分过之后,自己的篮子已是满了,信手掂了一掂,幸灾乐祸道:“我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师姐你的呢?”
另一名女子还差一些,沮丧道:“我的还不够,不过也差不多了,师妹帮我一下如何?”
之前这女子点了点头,将阮妙妙的竹篮随手一扔,叱道:“从今以后,这片园区的灵药只能由我们二人摘采,拿上你的篮子赶紧滚吧,休要让我再看到你。”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阮妙妙身体瑟瑟发抖,热泪已经夺眶而出,偏偏对这两人毫无办法,只能强忍心中不甘,默默将自己的竹篮捡拾起来,背对两名女子离去的方向,失落至极的移步而去。
原本只是例行采药,前一刻还心情愉悦,后一刻便遭到这两名女子的蛮横盘剥,虽然自来到药园以后,自己时不时会受到其他师姐妹的冷嘲热讽,但被人强行抢走大半日的劳动成果,还是尚属首次。明明都是同门,明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姐妹,这两名女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实在太过分了。
阮妙妙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心寒,离去的脚步越来越快,待到后来已是疾步如飞,至于前进的方向,自己也不确定,只是想着离那些薄情寡义的小人越远越好,说什么你们不愿再见到我,实际上是我不愿再见到你们才对。
终于来到僻静之地,阮妙妙再也按捺不住,身子还未来得及蹲下,已经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凄苦,如丧考纰。
如此不知哭了多长时间,直到胸中郁结有所消解,日头已经垂到西山,夕阳余晖淡淡的披洒过来,没有太多温度,却将自己的身影拉的颀长。
“嘿嘿!”
哭过之后,阮妙妙破涕为笑,笑声中充满自嘲,自语道:“阮妙妙你真是个笨蛋,师妹做错了事,师姐稍作责罚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就当领个教训吧,该过的日子还得正常过不是吗?”
阮妙妙来到药园不是一日两日,受过的委屈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些年来,若不是一直凭借这种自我安慰的方式进行调解,恐怕早已被逼到崩溃的边缘。
“好了,该回去了!”阮妙妙拍拍尘土起身,郁结的心情一扫而散,举目四望,这才发现竟然来到一条宽阔的河边,流水潺潺,奔流不息。
“竟然到了这里。”
没有多做观察,阮妙妙已经对自己所处的位置了如指掌,主要还是因为眼前这条河水,唤作苍溪,流经整个药园的河水就只有这么一条,别无分支。苍溪对面,乃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壁立万仞,一眼望不到头。
此地栽种的灵草灵药并不算多,是以平时人迹罕至,阮妙妙之前偶然来过几次,对其多少有些印象。
望望日头,已经被远山吞没小半,此时往回赶还来得及,只不过今日的任务还未完成,也不知回去会受到什么惩罚,但有一点,今日的晚饭肯定是没有着落了。
四处环顾,喜上眉梢,不远处几棵果树,果树上挂满红彤彤的灵果,这种灵果并不名贵,药园监管不那么严,自己摘两枚下来果腹,该是不会有人发现。
悄悄摸到果树下方,正要伸手摘取,突然被左手侧一件物事吸引了目光,半人高的杂草从中,竟然凭空多出一块碎布,布色纯黑,上面似乎还沾着点点血迹。
“咦?这是什么?”
阮妙妙好奇心起,忍不住走上前去,刚要将碎布捡起查看。打眼又是一惊,在那碎布近处,竟然还躺了一个遍体鳞伤的人。
“呜!”
阮妙妙素手遮口,险些惊叫出声,心中惴惴如怀小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壮着胆子俯身去看,确实是个人,还是个少年,蓬头垢面,遍体鳞伤,胸口不见半分起伏,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该不会是死了吧?”
阮妙妙想了又想,终是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想要探查这少年还有没有呼吸,手指刚刚探到少年面前,少年却是突然猛咳几声,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
“啊!”
阮妙妙大惊失色,急忙抽身回退,见鬼似的发足狂奔。刚刚奔出不远,突然又停了下来,疑神疑鬼:“那少年……是不是还活着呀,那我跑什么啊!”
这般想着,再度折返回来,如刚才见到的一样,少年依旧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抽搐过之后再无动作。
“这位师兄,你……你没事儿吧?”
话语一出,立时感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没事儿之人怎会这副状态。虽然这么想,阮妙妙依旧惊魂难定,深吸一口气,再度鼓起勇气伸手探息,气若游丝,时有时无。
“还活着?”
阮妙妙有些拿捏不准,她只是负责在药园采药,并非是个药师,更非医师,如眼前这种状况,之前也是见所未见,自然无从判断少年究竟是何状态。
壮着胆子贴耳到少年胸口,“咚咚咚”的回响紊乱不定,阮妙妙心中一喜:“果然还活着!”接着又是一忧:“这样下去可不行,就算现在没事儿,一直这么晾着也该死了。”可是自己又不通医术,这该怎么办。
想了又想,阮妙妙灵光一闪:“对了,吴药师!”也就是这个药园的负责人,虽然主业是个药师,实际上多少通些医道,请他出手,这少年应该还有救。只不过这吴药师性子有些乖戾,也不知道能不能答应帮这少年医治。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师兄你坚持一下,我这便带你寻人医治。”
生死攸关的大事,阮妙妙不敢怠慢,反手将少年背到身上,选准方向飞奔而去。阮妙妙是药园弟子,药园弟子以看园采药为主,不善争斗,但她毕竟有些修为,虽然不高,但背起这少年还是不在话下的。
夕阳最后一丝光芒被黑暗吞没,阮妙妙在一座刚经修葺的茅草屋前停了下来,这便是吴药师的住处。
徘徊片刻,阮妙妙决定先将少年安置到不易察觉的小角落里,吴药师性情乖戾,自己贸然将这陌生少年背入,可能只会适得其反。
安置好少年之后,阮妙妙慢悠悠的返回茅草屋前,倒不是她不在乎少年死活,而是在尽力完善着进屋之后该怎么开口。像阮妙妙这种人,谨小慎微,生怕别人拒绝自己,不将话语罗织到自己感到满意之前,总会觉得心里没底。
又在房门前驻足片刻,终于感觉差不多了,刚要伸手扣门,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暴喝。
“混账!你们再这般信口雌黄,信不信老夫扒了你们的皮!滚出去,每人罚没三十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