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谁人惹得吴药师勃然大怒,却让阮妙妙平白打了一个激灵,刚刚伸出的素手立时缩了回来。
“嘎吱”声响,房门洞开,两名弟子一边告罪,一边诚惶诚恐的从门内退了出来,说巧不巧,正是白日里欺侮过自己的那两人。
“两位师姐,师叔这是怎么了?”阮妙妙不明就里,低声询问。
两名弟子刚刚得到吴药师责骂,也没料到门外有人,突然被人呼唤,均是吓了一跳。待到看清来人是谁,立时又换上恶毒的表情,囧起鼻子哼了一声,扭头这便走了,对阮妙妙的问话丝毫不理。
“什么人在外面,进来!”
阮妙妙云里雾中,突然听到吴药师发话,立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稍一迟疑,终是低头向门内走去,惴惴不安。
“妙妙?你是来为她们求情的?”
一句话问的阮妙妙更是错愕,求情?求什么情?
吴药师察言观色,立时明白了个大概,这阮妙妙来此,多半是别有他求。不过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的,伸手一指地上的两个竹篮,直言道:“这里面的药材,大部分是你出手采摘的吧?”
阮妙妙顺着望去,两个竹篮没什么特别,关键是竹篮中的药材,这些药材正是产自自己负责的那片园区,而负责采摘那片园区药材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刚才出去的那两人了。不用多说,这两个竹篮自然也是她们留下的。
吴药师哼道:“两个混账东西不知好歹,欺侮我老眼昏花。想老夫守护药园这么多年,药园里的每一株灵草、每一名弟子、每一名弟子的采药手法,哪个不是如数家珍。就凭这两个小崽子,也想要瞒天过海。”
阮妙妙摇了摇头,只能大概猜出刚才那两名弟子受罚与今日采药的事情有关,至于细节,依旧没理明白。
吴药师接着道:“任何两个人,哪怕是朝夕相处的同门师姐妹,她们的采摘手法也是存在差异的,老夫与药材为伍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说着分别掬起两捧药材,掂掂左手中的药材说道:“这些药材断折之处光滑细腻,整个药园也就只有你能做到。”又掂掂右手之中的药材,接着道:“这些药材断折之处参差不齐,而且多半还有黏连,显然是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该是出自那两个混账的手笔。”
听到这里,阮妙妙终于明白刚才发生了何事,原来之前那两名弟子交付任务之时,无意中被吴药师从采摘手法上看出了端倪,这才引得吴药师勃然大怒,吴药师虽然乖戾了些,却也算得上是非分明。这么一想,吴药师算是有意无意的帮自己出了口恶气。
阮妙妙心里得到一丝宽慰,却没有开口为那两名弟子求情,她虽然性情柔弱了些,可也不是菩萨心肠,那两名弟子咎由自取,如此下场实属活该。况且以吴药师的性子,自已一旦开口,非但讨不了好,说不定还会换来一顿臭骂。
“有事就说,没事就退下吧。”
阮妙妙心中一定,这才想起此来的目的,不过经过这么一闹,事先想好的说辞已经忘了大半,仓促回道:“有一位师兄身受重伤,劳烦师叔出手相救。”
“师兄?药园弟子?”
吴药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药园弟子以女子为主,男弟子数量并不多,而且这些男弟子都有几分能耐,又在药园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于贸然进入何地会有凶险,他们都一清二楚,身受重伤不应该啊。
阮妙妙神色一黯,似是对吴药师的提问早有预料,回道:“不是。”
“那是门内其他弟子?”
阮妙妙又是摇了摇头,语调更低:“也不是。”
“那是什么?”
阮妙妙支支吾吾,半晌回道:“该是其他宗门派来交流切磋的弟子,不知是何原因,流落到了苍溪附近。”
“哦?”吴药师目光一闪,自语道:“这么说,应该是在历练之地受了伤,顺着苍溪漂流下来的。”
苍溪虽然流经药园,但其源头却不在药园,而是在药园南侧的历练之地。历练之地自然是供弟子历练之用,进入历练之地的弟子,有的是门内弟子,也有些是其他宗门派来交流切磋的弟子。这些弟子修为不一,偶尔在历练之地受些重伤,顺着苍溪漂流而下,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这也是阮妙妙之前的猜测,听到吴药师与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辙,阮妙妙顿时感到有了希望,正要趁热打铁,却不料吴药师突然换上一副嫌弃的面孔,大袖一甩。
“不救!”
前后反差让阮妙妙大为失落,急忙恳求:“师叔若不救他,恐怕他就要死了。”
吴药师不为所动,哼道:“死了就死了,左右不是我门弟子,他们有本事来我宗门历练,就该有本事自己活着出去!”
“师叔……”
“勿要多言,我说不救就是不救,你也莫与那人纠缠,打听出他来自哪个宗门,让他们派人自行接回,免得死在我门之内,平添晦气!”
不由分说,已将阮妙妙推到门外,反手又将房门扣上。
阮妙妙还想再尝试一番,可惜敲门敲了半天,吴药师也没再做出任何反应。
星空寥落,阮妙妙已是饥肠辘辘,然而那少年生死关头,这些均已顾不上了。想了又想,重新将那少年背起,忧心忡忡的返回了自己住处。
阮妙妙在药园不受待见,她的住处也与其他师姐妹隔得较远,同样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小角落里。
将少年摊放在床上,惆怅万分,这可如何是好。吴药师不打算救助这少年,自己又没有能力救助。剩下的办法,还真是只能按照吴药师所言,通知这少年的宗门,让他们将少年自主接回。可这听起来顺理成章的事情,对阮妙妙而言却是难上加难。
自己刚进入宗门不久,便被安排到了药园采药,对宗门的一切并不熟悉,出了药园以后,说是睁眼瞎也不为过。而药园的其他弟子对自己态度恶劣,想要他们帮忙将消息传出也是不能。
阮妙妙愁肠百结,一时没了主意。
就这么呆呆静坐了半天,突然目光一定,冲昏迷中的少年说道:“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师兄可不要怪我。”
自己虽然不懂医,可是自己懂药,眼前这少年身受重创,无非就是外伤加内伤的事儿,自己偷偷从药园里选几味专攻内外伤的药材给他服用还是可以的,虽然事情一旦暴露,自己免不了受些责罚,但也总比见死不救要好。
主意已定,阮妙妙将烛火熄灭,蹑手蹑脚走出门外,选准一个方向,一溜烟跑了出去。
阮妙妙对药园颇为熟稔,无奈药园占地广袤,各种不同的药材又是分区栽种,直到阮妙妙将所需的药材集齐,返回住处之时,已是将近夜半。
“嘿嘿,没被发现。”
阮妙妙心中窃喜,丝毫没感到疲惫,推开房门,眼前一切却让自己大吃一惊。
熄灭的烛火不知何时被重新点燃,床上的少年不知为何失去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戴整洁的俊朗少年,身材挺拔,眉清目秀,正坐在床边狼吞虎咽的咀嚼着刚刚烤好的干粮。
房内的烛光阮妙妙早已发现,只不过做贼心虚,行的又极为匆忙,对此也没多想,只当自己出门前忘了将烛火熄灭。然而真到打开房门一瞧,没想到却是这个样子。
阮妙妙的归来显然也引起了少年的注意,二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
“你是谁?”
“你又是谁?”
“我叫谷平,心平气和的平,你呢?”
“哦,我叫阮妙妙,妙不可言的妙。”
……
“不对,我是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里,我床上那少年呢,你把他弄哪里去了?”
阮妙妙仿佛被弄糊涂了一般,良久这才反应过来,厉声问道。
“我怎么会在你房里?我一睡醒就在这里啊。床上少年?”谷平凝眉望来望去,灵光一闪,哈哈笑道:“你说的该不会就是我吧?”
“你?”阮妙妙不屑一顾,大感这叫谷平的少年是在信口雌黄,不过稍加辨别之后,立时变得瞠目结舌,捂嘴惊道:“真的是你?”
虽然不可置信,但这叫谷平的少年当是之前那气若游丝的少年无疑,之前那少年虽然蓬头垢面,但其面部的某些特征还是很明显的,这点阮妙妙不会看错。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你不是已经快死了吗?怎么……怎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阮妙妙脑海冲击的混乱一片,说什么也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期期艾艾,都不知要说些什么。
“嘿!你这人怎得这样,不过是用你的铜盆洗了把脸,用你的木梳理了理头,你也不必这么咒我吧。”
谷平满脸无辜,似是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埋怨道。
“你你你……你站起来!
“我站起来了,怎么了?”
“你走两步!”
“走两步就走两步,又怎么了?”
“啊!你别过来!回去!你坐回去!”
“神经,没毛病吧你!”
谷平老大不愿的被阮妙妙摆布了一番,反而对阮妙妙的所作所为充满差异,看着阮妙妙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
“你!你别动啊!你别动!”
“好!我不动!这次又要干什……”
“啪!”
“啊!你有病吧!”
谷平吃痛怒吼,万没想到阮妙妙竟然趁自己不备,劈头盖脸扇了一巴掌过来,这一巴掌挨的结实,直接在脸上留下了一个彤红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