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黑白灰色的森林,在天青回到这里的那一刻,一切只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都回归了她的脑海。
她看了看手中的上次没有燃尽的油灯,神色变得黯然,然后提着油灯的手垂下了。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为什么本来只是下雨的天空突然开始打雷。”
她喃喃的说着,然后垂下了眼帘,缓缓的坐在了地上,轻轻的将油灯放在手边,让其照向无人的方向。
她低下了头,双手深深的插入了自己的发丝间,用力的抓住自己的头发。
【神术】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是一种许愿;某人向某个神明祈祷,在达成某种条件的情况下神明就会回应这份愿望,在达成某种条件的情况下神明不仅仅不会回应这份愿望还会一闪电劈死你这个渎神者。
“那么问题来了,我该许个什么愿望?一个能够让现实的你能够清楚的看到改变的愿望。”
墨裳捏着嘴唇,在思考着。
“直接把我送走?送去北方联邦之类不歧视亚人的地方?”
天青尝试提出了一个建议。
“那不可能,我信仰的神没有空间方面的权柄。”
墨裳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精灵王是所有精灵的庇护神,是在整个精灵族与圣盟的战争中被推举上神座的,所以祂的权柄与【止】、【戈】有关。”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墨裳拍了一下头。
“我忘了你来这个世界还没多久,很多的东西都还不知道,那我稍微解释一下吧。”
“我说的这个两个权柄,前者可以理解为禁止,阻止,停止;因此可以延伸出提升防御力、地形改变、伤痛恢复、法则禁令、三室一厅平地起之类的用于防御与维持秩序的神术。”
“而后者可以理解为进攻,前进;因此可以延伸出提升力量、弱化疼痛、提升精准度、提升耐力、一夜十次郎之类的用于进攻与拼搏的神术。”
“但是实际上这些权柄并非绝对固定的,或者说——不像单纯的就像牧师所告诉你的那样简单。”
“就比如,精灵王的神职是:【所有精灵的庇护神】,这个名字也是具有神秘学的意义的,虽然祂本身本身没有【庇护】方面的权柄,但是因为这个名字:‘所有精灵的庇护神’,所以祂能够对所有的精灵进行一定程度的‘庇护’;而我是个混血精灵,所以属于‘所有精灵’,那么我就能够使用‘庇护’的权柄所延伸出的神术,比如【好运】。”
“再比如,圣光之神的神职是:【最初的阳光】,祂的权柄与【光】、【热】有关。而光能理解为【无所遁形】,所以信仰圣光之神的人能够使用的神术中,会有类似于【窥密】这种怎么看都和圣光没有关系的神术,而‘热’实际上也可以反向使用,并非生成而是抽取,所以圣盟的牧师也会有【速冻】这样的神术。”
“能够听懂吗?”
解说告一段落,墨裳习惯性的咽了一下唾沫,然后看向了天青,于是她看到了天青的暗红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她,然后歪了一下头,一脸的乖巧。
——一脸的“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但是大佬不愧是大佬,轻易的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的表情。
“好吧,咳咳,还是稍微听懂一点的。”
就在墨裳已经把“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逼逼了那么一大通是为了啥”写在了脸上,而且开始怀疑眼前的老乡是不是外表和心理年纪一致的时候,天青抬起左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咳了两声,停止了卖萌式的装傻。
“就是说,你的神术和防御、进攻、庇佑有关,当然,庇佑方面的神术没法对非精灵使用,是吗?”
“是的。”
收起了那个精彩表情,墨裳恢复了一贯的性冷淡脸,点了点头。
“那么……我想到了一个。”
天青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头。
“让我现在乘坐的飞艇坠落吧。”
没等墨裳询问为什么,天青继续开口解释道:
“白天的时候我听他们聊天,他们说他们虽然会中途补充燃料与食物,但是他们不打算中途下飞艇,就是说我会被一路运到监牢,然后经受审判,随后死刑。”
“虽然他们现在对于我基本也没什么警惕,基本都把我当成一个稍微成熟一点的亚人小孩,但是如果他们的旅途完全顺利的话,我应该全程都会被复数的人监视着,不会有逃跑的机会。”
“所以现在的我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击坠飞艇需要【戈】的攻击,我知道他们的气囊里填充的是不可燃的气体,所以不用担心气囊爆燃导致快速坠落;所以正好你可以尝试一下你的神术是否能够沟通现实,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如果不行的话再另外想办法。”
而墨裳只思考了两秒钟不到的时间,就点了点头。
“可以尝试一下。”
然后就如同数小时前的那一幕一样,粗大的闪电击穿了大量的气囊,导致飞艇的浮力极速下降,即使抛弃了全部压舱物抛弃了全部辎重也没有阻止飞艇坠毁的结局。这和预计中的结果是一样的,但是问题是即使气囊里填充的是不可燃的惰性气体,即使没有造成结构上的损伤下坠的速度也太快了。即使现实中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印象的自己在拼命的挽救所有人的生命,但是仍然有六条生命永远的逝去了。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在自己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的时候,自己的心情是无能为力和无助,但是此刻的天青非常清楚的知道:
【他们是被我杀死的】
即使使用神术的是墨裳,但是她仍然是在自己的要求下使用的;如果将墨裳比作执行死刑的步枪,那么自己就是负责扣动扳机的人。
我的记忆力没有差到这种程度吧?
天青抽出了插在发间的手,用力的敲着自己的头。
“咚、咚、咚、咚、咚……”
“生命不是这种应该被随意的剥夺的东西啊!!!”
她的一只手按着地面,一只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手背血肉模糊也没有停下。
“错的是他们是神,不是他们啊啊啊啊啊!!!”
他们只是执行者而已,他们中有很多人对我都很友好,他们只是在执行他们那什么的神的命令而已;他们是没有罪的,他们是为我而死的,他们是因我而死的,他们是被我杀死的,他们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天青的手指插进了泥土中,然后握紧,狠狠的握紧,死命的握紧。
“为什么我会想出这种办法啊啊啊!!!!!”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父母儿女兄弟姐妹,自己的朋友上司下属交际圈,每个人都是不相同的共同组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每个人都不是生来就注定要被杀死的或杀死别人的。
他们的父母、儿女、兄弟、姐妹、朋友再次看到他们的时候,只剩余了一张冰冷的黑白照片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悲伤?痛苦?泪流满面?亦或是麻木?
如果自己站在他们的面前,告诉他们自己是杀死了他们的父亲、儿子、兄弟、朋友的时候;他们会带着苦涩的,眼眶通红的笑说:“别闹了,小姑娘。”还是像疯了一样的试图杀死我呢?或者很平静的说:“他已经死了,我杀死你的话能把他还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