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演一遍。竟是错过了这般热闹,真是三生有憾。”
藏经阁里,牟清祀津津有味地捧着甜瓜,做一个忠实的吃瓜群众,听眼前这两个女孩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当时的情景。
简而言之,是以“父慈子孝”这种多数悲剧开始的开场白,直跳到一向以盗窃和欺诈为生的姐妹俩看到了一个孤身一人惶惶赶路的老头子。
身穿锦质白袍,受了伤,有钱和急迫让他在别人的眼里看起来瞬间成了一个破了个口的钱袋子。
牟清祀抬手压住了因为太过难堪而想要阻止这一幕的老书生,继续认真观察着两人的双簧。
后来,两个女孩觉得这块肥肉不好独吞,只得将他分享了出去。
像是因为家中小叔有点关系而掌管着全寨子里流氓的所谓大油哥便派出了姐妹俩,按照姐妹俩的想法做了个神仙局。
而两个女孩也不负众望,硬生生将原本看到有人追赶想跑过来帮忙的陈伯兮演成了一个喜好私藏**的变态。
剩下的就该是抢人的流氓头子英雄救美,乱棍打死老变态的戏码。
至于老头的身上钱财,当然最后会到拳头最大的人手里。
不过没想到,一群看热闹的行人被老头子一顿之乎所以忽悠的明明白白。而老头子也不是凡人,趁乱捞起两个女孩就跑。等呼啸的风声一过,再一眨眼,三人就已经到了井窮山下。
陈伯兮无奈地挠了挠头,自嘲道:
“嗯?我还以为最后散财就会留下老夫一条老命呢。原来最后我这老变态是要被一棍子打死的。”
牟清祀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摇头叹息地陈伯兮:“谁知道你心底作何想?特意把两个无家可归,如花似玉的女孩带在身边。
不懂啊,不敢懂啊。”
陈伯兮好似早就习惯了少年的无厘头,只是指着两个黝黑枯瘦的女孩叹道:“如花似玉?大师兄可莫要在取笑我了。你瞅瞅,你细瞅。”
牟清祀点了点头。他自然看出来了两个女孩的不同,甚至他比老书生看得还更深一些。他看到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夹杂在其中的一个扭曲到不能再扭曲的身影。
这其中或许有咎由自取,有外界影响。
但最后,这里面所蕴含的怨咒终是超出了一个十岁的孩子所能承受的界限。
若弱者打开怯懦的牢笼,便是恶鬼的高歌。
可先生,那这又是谁的错呢?
“你们有名字吗?”牟清祀探身问道。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道。
牟清祀思索片刻后说道:“那我就给你们取个名字。从此以后,你们以此身份为小桂宗内外门弟子,随我修长生道。”
矮个的女孩露出一丝森然冷笑:
“我们拒绝。
看着道貌岸然,你也不过是狗彘之类,脑子里全是糜肉。现在若不放了我们,虽打不过你,但你身边的人就别想好过。”
牟清祀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被骂倒也无所谓如何,可他还真没有当如此劣童的先生的经验。
凑热闹是他擅长,但是被看热闹就殊为不美了。
“这样吧,看来我问你就可以了。”
想起自己和先生的第一次见面,倒是可以趁此机会借鉴一番。
牟清祀指了指面前面无表情的高个女孩,对另一个孩子说道:
“如果拒绝,她就会死。
现在,你愿意入我小桂宗吗?”
牟清祀控制的很好,脸上的表情相当认真,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愿意。我愿意。弟子愿意。今儿就算是死了要是当上先生的弟子也是愿意了。刚才说的都是一时受惊的混账话,不作数的。
先生,请受弟子一拜。”
只见妹妹拉着姐姐直接当堂拜下,“噹,噹,噹”顺势就磕了三个响头,眼角甚至都挤了点泪水出来,而又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神情好似感激涕零,又透露出少许。一顿操作把早就领教过一二的陈伯兮看的一愣。
牟清祀望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女孩笑道:
“欺软怕硬,花言巧语,表里不一……,
心里还在想着以后该如何摸清我,再对我下杀招。说到最后都是审时度势练出的好处,有我当年一半风采了。”
陈伯兮像是也被勾起了以往的回忆,大笑道:“哈哈哈,大师兄当年风采哪是她们能比的。能凭一己之力搅黄师父和师娘的也是圣人之能了。”
“你看起来很开心啊?”
“没没没,只是老夫想到了高兴的事情。”陈伯兮连忙摇头否定。
爱凑热闹的人心眼都不大这句话,若真是要落在大师兄身上可是着实没有半分水分。不管是敌是友,若是要被大师兄惦记上,便是天外的神仙也头疼。他还年轻,路还长,可不能就这么早便被大师兄盯上。
一道玄妙的仙意从牟清祀身上飘出,将他的眼眸镀上了一层金色,世界后的暗面骤然清晰。看着两人若有若无的联系,少年沉思后说道:“既然是老三给你们捡回来的。从此以后,你们就跟这个老头姓陈吧。看你们关系很好,妹妹就叫陈锦瑟,姐姐就叫陈华年,可好?”
“好名字,比那一砂锅大的拳头打死个人的大油哥起的二屎好听的多了。多谢师父赠名。”
陈锦瑟又顺势“噹,噹,噹”磕了三个响头,一副你拳头最大,你说的都对的决然感。
陈伯兮在一旁哑然失笑。看来这两个孩子还没有明白他们拜的是何许人也,还想着拿寨中的大油哥压大师兄一头,误以为那个流氓头子就是所有人头顶上最高的天了。却不知道眼前这位斤斤计较,心胸不广又喜欢装嫩的少年,却曾是整片人间的天。
牟清祀看着又突然陷入回忆模式里的老书生,脸上咧出来了个灿烂的笑脸。只见少年一摆手说道:“小桂宗无论上下都称我一声大师兄,从此你们也就叫我大师兄就好。
你们的师父在那,快拜别让他跑了!”
牟清祀手指见状不妙就要溜的陈伯兮,大喊道。
“师父。”只见陈锦瑟果然毫不含糊,拉着身后的姐姐当头就拜,上来便又如珠链炮响的三个响头,弄得刚走到藏经阁门口的一脸纠结的陈伯兮不得不受。
“好了好了,起来吧。”陈伯兮无奈地叹道。隔空抬手,一股无害的仙力凭空将两人托起身来。
陈伯兮偷偷望了望牟清祀的神色,却只看到了满脸的幸灾乐祸,最后只好叹道:“只要你们别再编排为师有私藏**之好,便是大吉。既然是大师兄安排,你们从此以后就入我井窮峰藏经阁内,先学修身养性吧。”
“恰好我待会有一场给外门弟子的讲习,你们也来吧。”
陈伯兮用快要断掉的拄山杖敲了敲藏经阁的护阵,藏经阁外一道如同水波般的涟漪缓缓散开,恰好露出一条可两人并肩而行的通道出来。
四人一前一后,走下了青石山路,本不知道去哪里撒欢的瘦马也跑了回来,躲到少年的身后,硕大的马眼直瞅着姐妹俩,不知在发什么疯。
……
……
说道剑宗,便离不开洗剑二字。
脱洗凡尘心,身藏剑中魂。
是成为一名剑修师父领进门的第一阶段。若想过赋命,填写纹,后续发展是否省心省力,其中有半成就得看前面的铺路人的是否能洗的开,且洗的清洗剑人身上的筋脉。若是让其内之精气神自成一体,循环不灭,便是上好的手段。
……
有老书生的拄山杖在手,百米之遥只需一步。除了做一个无情的跑路灵宝外,还是带人赶路的一把好手。
不多时,沿着青石路下,来到棕南峰的半山腰的崖坪间。
一道小溪蜿蜒留下,好似是山后的飞涧的源头。水源极清,若非有日光反射,就好似平地一般,看不出什么端倪。
溪旁有数个干净的草屋,看上去与凡间私塾相差无异。若说是私塾也不差,这里便是小桂宗的私塾。新入门的弟子和外门的弟子都要在这里学习修道知识,并最后由各峰长老洗剑。
各岁数都有的十几名男女穿着各式样的书生袍坐于草堂前,感受自身与天地间的联系。
小桂宗向来不严禁穿着样式,只要是个书生袍,就算是带花的都可以当作宗门内里要求的服饰。
老书生来到草堂外,轻咳了两声。
不需要作何提醒,崖坪间的老弟子便带新弟子入了草堂,等待讲学。
两个女孩抬头看去,只见在人群中竟混进一个面目可憎的少年,悄悄装作一脸懵懂的模样跟在众弟子的身后一同进了草堂。而后面依然跟着那只还在瞪着她们的马。
两人:“???”
只见马鼻子里打出个哼哼,好像看扁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