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她的心碎了,她失望了,彻底的失望了。.......她只觉得顷刻天旋地转,身体与灵魂一起徐徐上升
绿邮车,过乡道。丁丁铃声进村了。秋水断倚门斜靠。信收到。空欢笑一切没了。《南乡子》
她诅咒。她悔恨。她悲惨。
她诅咒那个奸猾的他。她恨自己过去的荒唐。她为自己的命运而悲惨。
她盼。她焦心地盼,殷忧地盼。终于,她怀着激动的心,祝福的心,用瑟瑟发颤的修长的手指小心地撕破了信的封口。她庆幸,她一时为自己而幸庆:是他的,一定是他的!她轻轻地唤呼着,肯定地说,虽然右下角只是一片空白,然而她深信,因为世界上再不会有人给她写信,除去他。她一时遏止不住激跳的心。终于,信封被撕开了,她用一只手捏住了它,在另一只手上倒呵,倒呵……她的心碎了,她失望了,彻底的失望了。她此刻的心脑便象手中捏着的信封一样是一片空白。她只觉得顷刻天旋地转,身体与灵魂一起徐徐上升……上升……她颤栗了。她悲怆地闭上眼睛,面孔抽搐着,变得煞白,嘴唇痉孪着,变得铁青,抿得铁紧。一缕痛苦——极度的痛苦从心底钻上来,散布在她的脸上,波及到她的全身。蓬乱的长发向她的脸上围过来,在讥笑、在挪揄。她的手颤抖着,剧烈的颤抖着,信封从她手中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去。她两手下意识地滑落在小腹上。丘琼……!丘琼……!她一声惨叫,蓦地向后倒在床上,刹时,她心里充满了悲酸、凄楚,充满了怨恨,诅咒。她对他怨恨,对他诅咒。然而,为什么她只是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呢?她是在呼唤自己的痛楚?是在呼唤自己的过失?还是在呼唤自己的毁伤的灵魂呢?不,什么也不是。她心里这时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的空白,浓重雾下的空白。她的身体痉挛着,剧烈的痉挛着,仰面的躺在床上,张着嘴,闭着眼,一点声音也没有。
丘芝老人用吃惊、嗔怪、哀矜的目光瞅着女儿抽搐的身体,走过去,弯下腰,伸出一只颤巍巍的满是皱皮的衰老的手,捏起了地上的信封,缓缓地举到眼前去,茫然地注视了许久,许久,他转过身,声音低沉而忧虑地问呆伫在那里的旻儿说:这……是……是他的?旻儿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上前接过信封,连看也不看一眼,两手便斜垂到小腹上,哧——哧——。信封在他那双坚强的手下俯仰之间便成为了无数的条条,它们被他狠狠地掷在地上,争扎着,打了几个旋,于是便躺在那里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