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只见霞轻轻地合起画夹子,就将画夹子紧紧地贴在胸前,喃喃地道:这......不是你的错
清晨。河边。风萧萧。东天日出妖娆。骄子挥笔情志高。未了。将画夹收了。朝朝如此起得早。画作成。且不计多少。朝阳出。款款到。初醒。使双双惊愕。《河传》。
一日清晨,陈烽选择了一个角度,支起了画夹子,准备画日出。这次千万不能出错儿,他想。一切就绪,只等日出。他望着东天的一抹朝霞,理了理情绪,提起画笔——终于,太阳出来了,她披着霞光,踩着细步,沿着河边,姗姗而来,陈烽赶紧抓住时机,聚精会神地作画,他挥动画笔,不时而就。他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收起画笔,再去看那刚刚作下的画面,他不由再次大吃了一惊,那画面上,在那万道霞光的映衬下,却再次托出了一位美丽的姑娘,正把两眼脉脉含情地望着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用力揉了揉突感疲劳的眼睛,而后向东望去,啊——,那美丽的“太阳”被那奇妙无比的朝霞衬托着,正默默地立在他的画夹子前面。他再次揉了揉眼睛,吃惊地望着她。这时,霞已是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去看他刚刚作下的画面。啊,那画面上正是一个美妙无比的日出的背景,衬托的却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梳着长发,两只深邃秀丽的眼睛正脉脉含情地向这边望着。近来,霞在镜中常常能看见这种神情的这么一位姑娘。霞忽然用手指着这幅奇异的画面,生气地道:是这样,还能成大器?
陈烽惭愧地掩起画夹子。这时,霞强行夺过他的画夹子,一页页地打开......只见她十指渐渐地颤抖,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面颊不由自主地痉挛了几下,就有几滴泪水顺着她那韶秀的面颊扑漱漱地滚落到地上,就听她低低地自语道:像这个样子,如何是好?陈烽懊悔地立在她的身边,慌忙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只见霞轻轻地合起画夹子,就将画夹子紧紧地贴在胸前,喃喃地道:这......不是你的错!
这时,陈烽想起了什么,便问霞道:你怎么来了?霞说:她知道他是一个粗心的人,一路上不能照顾好自己,而她自己深知自己的水平,她决定放弃高考,前来陪同他,细心而又开通的母亲也知道这些,所以就叫她来了。陈烽让她赶快回去。她却说:母亲所看的事情,都有准儿,万不会出错的。母亲让她来,她就来了。她辛辛苦苦地奔波了好几天,才终于赶上了他,她要送他去淮河源,她要送他去桐柏山......
然而,陈烽知道,霞在去年高考时只差三分而失去了被录取的机会,今年复习,高考必然有希望。陈烽怎能让她轻易放弃高考的机会,而来陪同自己呢?陈烽一再说服她,让她回去,而霞说什么也不愿回去。陈烽前思后想,只好暂且不去淮河源,他向霞说:刚好接到家中的电报,知道父亲病得厉害,急切要赶回去看望父亲。是吗?霞便是十分惊惶。于是,为了霞的前途,陈烽决定暂返故里,临别时,陈烽一再嘱咐霞一定要回学校去上学,切不可放弃高考。霞沉默许久,终于缓缓地点点头。陈烽去了,霞脉脉地望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
却说陈烽再次返回了家门,而出乎意料的是,父亲果然病了。父亲原有慢性支气管炎病史,每逢天气突变,病情发作,便是喘着一团,近因天气不好,旧病复患,经过简单治疗,却不见好转。父亲的身体便是一天更比一天的衰竭,午后两颊泛红,渐是饮食无味,不久,病逝。
父亲的病死,对陈烽来说,倒像是预期着的变故,自然给他心理带来一层浓重的凄楚的阴影。
陈烽还知道,旻儿在外地因心理创伤不能愈合,身体愈差,自然不能工作,他只好返回故里。因他身患传染病,叔叔担心下一代的身心健康问题,他便不让旻儿带养祎旺,他自己情愿抚养祎旺,理所当然的将祎旺收为孙子。从此,旻儿便是一个人生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孤独的人。他没有了老婆。他没有了儿子。他没有了家。他失去了一切。他变得一无所有。消沉便在他的意识上一层层扩大,一点点加重。
落拓的生活使旻儿变得极度消极了。他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也就没有了规律性,常常是吃了上顿不顾下顿。生活使他成了一个木偶人。生活之拮据,家境之落拓,使他不得不东家吃一顿西家餐一日。陈烽还亲眼看见他捉蛙煮食,以虫为餐。庄稼也就随人愿似的,人落拓了,庄稼也就不长了。他家的麦子稻子几乎都出不了穗子来,即使出来了几个极小的穗子,也不过只有一小扁指那么长。插秧时,为了少踩几个脚印,他总是将一只脚翘起来,放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半天插不了一垄秧,惹得他人打趣道:看哪,旻儿在练习金鸡独立呢!泼水救秧时,他一个人不好使,但他能别出心裁,他就将铁锹插在对面的沟坎上,将泼水桶的另一边系在铁锹把上来泼水,每逢有人经过时,他还会风趣地向铁锹把高声喊道:喂——,老婆也!用力呀!接着,他还会怪声怪气地唱起了黄梅戏:......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织布来我耕田,我挑水来你浇园......
后来,旻儿又去一个剧团学过戏,但是学了不长久,他就被那个剧团给驱出了,据说原因是他总爱看人家姑娘的脸,间或摸人家姑娘的屁股。后来,他每到一处,人们就能听见他声音极高的唱戏曲,但是,谁也没有听见过他唱完过一个完整的戏曲节目,他总是东一句西一句的胡乱扯。以至于人们给他送了一个雅号:傻郎。于是,逢前背后的,人们也就这么叫,有时他也就这么高兴地答应着。真的,他变得很喜欢看女人,即便人家去了很远,他依然会回过头去,把两只贪婪的眼睛死盯着人家的背影。但他从未犯过真正调戏人家女人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