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十年前的一个夏天,当时北风呼啸,大雨磅礴。
道路远处一家雕栏玉砌、朱门拱梁的深宅大院中白帆飘飘、泣声连连。
此大户人家便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张云山张员外的府邸。
那日恰逢张员外母亲逝世,故全府上下为办丧事而忙的七上八下。
张家庄笃信风水占卜之术,而当时的张员外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母亲去世,财大气粗又不乏孝顺的张员外自然要选个黄道吉日为母亲入殓下葬,但当时大雨已连下七日而未隔一刻。按当时迷信占卜之术而言,人故七日内务必下葬完毕,否则会家降不详,尤为严重。
而众人悉知,雨天下葬则视为水葬,祖辈相传水葬后逝者西去无法远行,来世不能善终,故而后人的罪过更大。
“大胆狂道,竟敢在本府招摇撞骗!来人呐,将这招摇撞骗、胡言乱语的狂道给我赶出去!”一中等个子、孝衣长冉的男子破口大骂道。
此人便是张员外。
“慢着!”一束发长髯、道衣法杖的中年道士面色严厉道,“敢问员外,你是如何断得贫道是胡言乱语的?又是从何得知贫道招摇撞骗了?”
该道士便是卜术远扬的周老道,人称周真人!
事情是这样的,这日张员外因是母亲逝世需下葬的最后一日而甚为苦恼。
就在全府上下一筹莫展之时,门外来了一老一少的两名道士,自称是会风水占卜之术,可以为张府效劳。
张员外一听大为欢喜,故亲自出门迎接,并许以重金。
可当张员外听到周真人提出的下葬之时时便勃然大怒。
张员外指着周真人怒喝道:“你说见头戴圆顶铁帽之人时便可下葬,敢问如今世道谁人还带铁帽?还是圆顶的!你这老道分明是收了本员外仇家的银两,企图延误下葬日期,毁我张家,真是其心可诛!你这等心思,说你招摇撞骗还真是抬举你了!”
周真人听到张员外的一番辱骂后顿时怒眉轻启道:“贫道行走占卜数十载,自诩不至一千也有八百!还从未曾被人视为骗子!”
“也罢,既然张员外认为贫道招摇撞骗,贫道为求声誉,愿与张员外赌上一把!”
“赌?怎么赌?”张员外怒眸瞬转道。
周真人面色稍缓道:“若不时,却有头戴圆顶铁帽之人路过,张员外该当如何?”
张员外怒色呲牙道:“许你百金,本府上下跪拜以示歉意!”
说着,张员外身体微微靠了靠周真人,呲牙道:“可若是没有,你又当如何?”
周真人厉色道:“贫道当在张员外面前自裁了断!”
此言一出,张府上下顿时一片惊呼!
“好!”张员外思忖片刻后开口道,“那本员外倒要看看你这老道到底有多少能耐!”
说话间,全府上下又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老道还真是有些脾气啊!”
“是啊,如今世道怎么还会有戴铁帽之人!唉——”
“嗨,你们又没什么生命危险,你们瞎操哪门子的心啊!”
这天的雨,悉悉索索下个不停,虽说不大,但还是下了一整天。
张府外的蜿蜒主道早已是聚水成溪,泥泞不堪。
若是不加点焦躁及漫长,似乎所有的等待都不会显得那样的庄重!
虽说只是一个多时辰,但除了周真人及他的徒弟外全府上下感觉都要等得发毛了。
“哎呀,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没来呀!”
“是啊,我倒要看看这老道到时怎么下台!”
这种焦躁的心情,张员外自然也不例外。
张员外紧紧地蹙着眉头,视线焦距在把捏于手中的一串佛珠之上,门齿还时不时轻咬着无意间弯起的下嘴唇,由于手指捏得用力,指关节处早已显出微微发白的迹象。
相比于张员外,周真人却显得淡定许多。他神色安然,眼神清淡如水,嘴边还浮有一丝浅浅的微笑。
他右手持杖间,左手还时不时轻捋着他那乌黑的长须。
周真人身后的伴徒也是长身直立,只是眼珠子不停地向两侧来回游目着。
此人正是曹韵德,修长身形,面广鼻长,身着一身简易青布山,站在人群中像极了一个青木杆子。
大概又过了一刻多钟,张员外终于安奈不住开口道:“你这老道还要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周真人镇定自若道:“既然是打赌,张员外怎么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呢?”
张员外冷哼一声道:“你说得倒轻松,若是误期,你顶多也就自刎了事,而与我何益?”
周真人眼神突凝,转头向周员外淡淡道:“难道张员外还有什么更妥帖的办法吗?与其草草‘水葬’倒不如放开手与贫道赌上一把!”
“若是贫道赢了,员外顶多也就施舍些银两;倘若员外胜出,至少也能对逝者及等了这么久的众人有个交代,挽回一些您的颜面不是吗?再说,离日落西山还有两个时辰,员外何必着急这一时呢?”
就在张员外刚要开口时,一仆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嘴里喊着:“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