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地界,自古多修真炼道之士,时人亦多崇仙道,常有人出入名山大川,以期得遇仙家,求取仙缘。
然仙道缥缈,非身具气运灵慧者难窥一二,因此无数求仙之辈,往往皆是乘兴而去,羽铩而归,徒留无限唏嘘。
时日长久,许多人也就渐渐绝了求仙之志,安心回到了那滚滚红尘之中,专为些许油米茶盐,功名利禄而忙碌。
只是偶尔想起过往种种经历,也颇有不甘之意,因此倒也爱往些个茶楼酒栈,听那说书人胡吹瞎侃一番仙门奇事寥以慰怀~
瑞雪新降,时值晌午,晋国镜州渭河下游以东数里,有一小城依山傍水而建,名唤碧绸城。
碧绸城西南路口,有一座装饰颇为雅致的酒楼,名唤濯清居。
此时濯清居大门正半挂了一道遮雪幕帘,里内人声鼎沸,不时便有一阵阵鼓噪喧嚣之音伴随着酒肉香气远远传出,着实羡煞了对街几家门可罗雀的店铺。
径直往内,可见酒楼宽阔的大堂几乎座无虚席。
再往前,一幅山水画壁之下,正搭了个丈许见方的简洁木台。
木台上,一个身着青色长衫,容貌清癯的说书先生正于一张长条木桌之后侃侃而谈,赢得众食客掌声无数。
“砰”!
忽地一声惊响。
原道是那说书先生将惊堂木往桌上重重一拍,说着就突然变了脸色,沉声喝道:
“诸君可知,三十年前,那修真界里,可是发生了一场仙魔大大战!”
说书先生这般做派,正正挠住了众食客心窝
这些食客之所以大冬天的还往濯清居跑,为的可不就是能听这家酒楼的说书先生专讲些玄门妙法,仙家往事吗?
如今一听接下来要讲述之事不仅涉及仙家斗法,还兼有难得出场一回的神秘魔道修士,一个个立即神色激动,纷纷争相道:
“未曾听过,还请先生快快道来!”
“此事略有耳闻,但都是些道听途说,先生既知详细,何不与我等细说一番?”
“就是就是,先生尽管全都说来,赏钱管足!”
等众人鼓噪一番,那说书先生见胃口吊足,面上难掩自得,不过转眼又恢复严肃之色,道:
“罢了罢了,既然诸君如此捧场,那在下便把这压箱底的仙家密事与诸君细细说道一番;也就是在下耳目灵通,这要是换了其他人,又怎能打听得全此等密事?”
“嗯~嗯!”说书人先是紧了紧喉咙,摆足了姿态,这才复又将惊堂木往桌上一拍,掷地有声接着道:
“话说那三十年前,魔道四大魔宗,趁着天下第一仙门一炁宗掌教真人同尘子飞升仙界,一炁宗群龙无首之际,悍然率领众魔围攻一炁宗。
并伙同一炁宗内部叛徒季拂衣里应外合,毁掉其护山大阵昊天阵,一时之间令整个一炁宗上下人心惶惶,情势危如累卵,随时都有倾覆之灾……
大敌当前,护山大阵被毁,正可谓是雪上加霜,祸不单行,一炁宗众修士无可奈何,只能背水一战,浴血厮杀……
不过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那些个魔道妖人怎么也没料到,同尘子座下众弟子,其实早于彼辈意图攻打峨眉之前早就收到消息,因此暗地里埋伏了许多其他仙门援兵,只待众魔道妖人攻上山来,便一齐祭出法宝飞剑,杀了众魔一个措手不及,不消片刻,便奋力诛杀了四大魔君之二的蛊冥宗宗主冥煞真君以及尸鬼宗宗主无生老人。
两大巨魔伏诛,其力二去其一,魔道众魔难以为继,纷纷惨败遁逃,从此消声匿迹,再无能力为祸世间,还了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至于那一炁宗叛徒季拂衣,则被当场擒拿归案,于斩仙台上,让那九天雷火轰成飞灰,落了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正所谓天道昭昭如烈火,魑魅魍魉难逞威啊!”
“好,好,先生说得好!”
又是一阵掌声四起,轰然叫好,经久不绝。
说书先生把了把颌下胡须,见气氛热烈,知是时机成熟,便笑着向众食客作了一个四方揖,假作谦虚道:“诸君实在过誉了,在下身无一技之长,也就读过几本酸书,略会说道一番,能以此谋些衣食,不使家中妻儿嗷嗷待哺,全赖诸君慷慨解囊相助之因,若是诸君觉得高兴,便请随便打赏些个菜饭钱,一两文不嫌少,三五文只嫌多,在下就此谢过了”
话毕,说书先生便熟练地从桌子底下抽出偌大一个黄铜聚宝盆,双手捧着走下木台,挨个讨赏起来。
众食客听得过瘾,大有身临其境之感,也不吝啬,真就个纷纷慷慨解囊,十文八文常有,散碎银子也不少,大半个正堂走下来,竟满满当当装了小半盆银钱,直把那说书先生乐的合不弄嘴。
“哐当!”一声。
却是两个金灿灿,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元宝突然落入盆中,险些把那说书先生给震得差点端不住聚宝盆。
待他回过神来,猛然往打赏之人仔细一瞧,只见一个身着月白儒袍,气质温和雅俊,却未束发的年轻儒士笔直落座于一张椅子之上,正面带微笑向其颔首示意。
“季……季学士!”说书先生瞧见年轻儒士,忍不住拘谨诧异道。
不只他如此,其余大多数食客看清年轻儒士相貌,皆纷纷动容,一连叠急忙起身拱手施礼道:
“季学士好!”
“季学士好!”
“季学士勿怪,实在是我等听故事听得太过入迷,未能注意到季学士,太过失礼怠慢了”
一众食客,其中不乏员外乡绅之辈,无论年龄老幼,皆对这季姓年轻儒士恭敬有加,当真令那些个外来打尖的食客啧啧称奇,感叹不已。
那季姓年轻儒士得众人如此抬举,也不倨傲,起身向众人回了数礼,这才不疾不徐开口,用略带磁性之音道:
“季某多年来有幸得与诸位共坐一堂,聆听柳先生说讲,实乃缘分之故,今日季某即将远行,恐后会无期,乃是最后一次与诸位相聚,这二十两黄金与我也无多大用处,便权且当作今日我请诸位的酒菜钱和予柳先生的酬谢之资,还望诸位与柳先生万莫推辞嫌弃,只因路途遥远,耽搁不得,在下就此告辞~”
季姓年轻儒士说完,又向众人一礼,便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之时,已然缓缓退出酒楼大门,洒然而去。
待得众人回过神来,争相呼喊着追出酒楼,却哪还寻得见半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