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关脱下鞋子,存放到鞋柜里,再从自动售票机买两张洗浴券,共一千六百日元,交到服务员小姐的手中,换来两把衣柜的钥匙。
这里是大阪市天神桥附近的一家名为“なにわの湯”的温泉店,坐落在一栋大厦的楼顶。
苏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人,虽然听不懂她们说话,但姑且模仿着她们脱下衣服,锁好衣柜,带着一条白毛巾到淋浴区冲洗身体。虽说是淋浴,却都是坐在小木板凳上洗的。台子上放着沐浴液、洗发露和护发素,上面印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片假名,若不是妈妈在,她根本分不出哪个对哪个。除此之外,台子上还扣着一个白色小盆。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人经常接满一盆水,然后哗的一下从头顶浇下去。
“妈,你说她们为什么非要用盆洗?”
她睫眉深黛,衬着两只明亮的眼睛,水灵灵的肌肤没有一丁点污垢,柔软又圆润,在朦胧的灯下泛着莹白的光泽,宛如一块羊脂玉。
苏瑶的妈妈——宋黛雪,这个拥有瑜伽教练般身材与林志玲般面孔的四十岁的女人,哼哼地笑了两下,端起盛满水的塑料盆,从苏瑶头上一把浇了下去。
“啊!”
苏瑶低下头压着喉咙发出一声尖叫,濡湿的乌亮黑发像贞子一样垂散下来。
这种感觉,让她回想起了小学时和男生比赛喝雪碧的场景。
那是一种在市场上已不多见的玻璃瓶雪碧,现在想想,没准儿还是赝品呢。卖汽水的老爷爷用起子把瓶盖撬开,把瓶子递到他们手里。玻璃瓶不能拿走,必须现场喝完,因此他们常常比赛看谁喝得快。
那时,宋黛雪正值创业初期,工作很忙,就为苏瑶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饭桌,每天总是八九点钟才去接她。苏瑶是那个小饭桌最漂亮的女孩,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周二下午写完作业后,他们会一起出去玩。聚集在她身边的大都是学校里最淘气的男孩,可能是因为太淘气以至于父母也管不了才把他们寄放在小饭桌的,也可能正是因为父母没时间管才变得淘气的,总之,那帮野孩子都想在苏瑶面前展示自己的帅气的一面。他们带她玩捉迷藏、贴人和丢沙包,带她去公园爬树,带她去小卖部偷干脆面,带她去陌生人家门口敲门,然后立刻跑掉......
比赛喝雪碧的游戏也是那帮野孩子想出来的。不过,苏瑶总是在眨眼之间就干掉一瓶二百多毫升的雪碧,一口闷下去连气都不喘,即便是男孩也喝不过她。那会儿少儿频道在热播《虹猫蓝兔七侠传》,小饭桌的孩子们更是热火朝天地搞角色扮演,每个男生都想当虹猫,因为她永远是他们心中的蓝兔。
而说到喝雪碧的游戏,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核心就只有一个字——爽。
“爽!”
苏瑶整理着被水淋湿的头发,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来来,让妈也感受一下。”
宋黛雪已经把全身搓出了白色的泡泡,那丰盈的胴体,健美的手脚,看上去像一个妙龄的姑娘。
“你悔悟罢!”
话音刚落,苏瑶就把装满水的白盆举到妈妈的头顶上方,哗的一声倾倒而下,脚下流过一条白色的河。
为什么小学时那么疯疯扯扯?
现在想来,她生来就不是什么城堡里娇贵的公主,而是沙场上不让须眉的花木兰。妈妈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做女人就要像唐泽雪穗那样,才能摆脱任人左右的命运。
妈妈这么说,是源于她的亲身经历。苏瑶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她们而去了。倒不是去世了,据妈妈说,那个男人和其他许多男人一样,事业有成,风流倜傥,没少四处沾花惹草,最终导致婚姻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在苏瑶的记忆里,没有关于父亲的任何内容,身高、相貌、声音......通通想不起来,但她跟妈妈每月都会收到一笔巨额的生活费,数额之大,比她身边大部分同学父母两人加起来的工资还多。妈妈说,那个男人叫苏耀华,相当有本事,此刻就在世界的某个地方跟另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孩子生活着。那个男人每个月会偷偷地把一笔巨款转到妈妈的卡上,却从未露面,也没有音讯。尽管他曾声称这笔钱会给到她们俩都与世长辞的那一天,但妈妈却说她之所以会收下是因为这是他有义务承担的抚养费,但等孩子长大找到工作就不会再收了。
不过现在,苏瑶才十五岁,半年前刚升入市重点高中,正值寒假,妈妈带着她报了个赴日的旅游团,放松一下心情。
“走,跟妈去池子里泡泡。”
洗净沐浴露的泡沫后,宋黛雪把盆子扣回到台子上,随意用毛巾擦了擦身体,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这时女儿也刚好洗完。
苏瑶一脸期待地看向走廊尽头的玻璃门,上面蒙着一层朦胧的白雾。
宋黛雪和女儿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走。”
两人挽起了手,迈着大步朝玻璃门走去。
推开门,涌进一股寒冷的风,母女二人同时打了个寒战。大阪的冬夜并没有她们想象中那么暖和,刚刚这一瞬间,她们感觉自己的汗毛孔已经紧紧地缩了起来。露天浴场建在大厦的天台,一眼望去,四周是灯火阑珊的大阪市区,与心斋桥和梅田比起来,这里难免显得有些萧条。实际上,这附近有着堪称日本第一的天神桥筋商店街,虽然与高度现代化的购物中心不同,但在很多日本人的心中,这里才是大阪的模样。没有了都心的繁华与喧嚣,反而能让人放松下来舒舒服服地泡个澡。夜空澄澈而幽静,皓月当空,没有云,风很轻,弥漫着疲软的倦意。浴场里有一个和式的亭子,古雅的亭檐上挂满了灯笼,拱柱支撑着顶部,低下是两个大浴池。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水面波光粼粼,笼罩着雾气。人不少,但也没到拥挤的程度,大部分都把整个身体泡在温泉中,只露个脑袋出来,头上顶着叠好的白毛巾,但也有一部分只是把下半身泡在水里,甚至有人只泡脚,把整个身体都裸露在外。苏瑶和宋黛雪像两条误入寒流的热带鱼,迅速小跑着蹿进了池子。
“啊——”
母女同时深深呼出一团白气,消散在冬夜中。
“好舒服。”
“美丽的人生啊。”
苏瑶用手掌拨弄着水,想起大阪城的护城河在阳光下的样子,仿佛流动着的钻石。护城河连通着地下水域,地下水又与其他河道相通,最终汇入大海。于是她又因此联想到在黑门市场吃的烤生蚝、鳗鱼串和油炸河豚。那鲜美的味道每次想起都叫人口水直流。这时不知为何,脑海里又突然闪过穿短裙的日本女初中生的身影,胸口竟如小鹿乱撞一般。今天下午去了梅田,逛了阪急总店和有都八喜,给外公买了一把电动剃须刀,给外婆买了一台刷剧用的iPad,给自己买了一堆美瞳和护肤品,还有一台白色的3DS LL与《口袋妖怪·X》的游戏卡。这个时代的孩子大部分玩的是电脑和手机游戏,很少有人买掌上游戏机,女生则更少。苏瑶小学的那家小饭桌,中途来过一个男孩,虽然只待了两个礼拜,但天天都在她面前拿着NDS玩游戏。他们的父母都很忙,男孩总是会陪她一起待到八九点钟。有一晚,她从南海那里把游戏机借来玩了几下,没想到十分合自己的胃口,后来索性自己买了一台。《口袋妖怪·钻石》、《口袋妖怪·魂银》、《星之卡比:呐喊团》、《马里奥赛车》、《名侦探柯南与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交错的两位名侦探》......不知不觉间也成了任天堂的粉丝。那时的生活除了学习、练古筝、练芭蕾、看书就是打游戏。再长大一点后,课业忙起来,她就只剩下学习和看书了。已经好久没打游戏了,她打算趁着寒假再重温一遍童年的回忆。
“这会儿好想要个男人啊!”
妈妈把头靠在苏瑶的肩上,一副寂寞又可怜的样子。
“最好是彭于晏或者权志龙。”
“彭于晏归我,那个什么龙归你。”
“不是什么龙,是权——志——龙!”
母亲无话可说,转过头凝视着着女儿的侧脸。
盘起的黑发下一张白净的脸,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她的眼睛正恍惚地盯着水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只形状漂亮的耳朵,戴着银制的耳饰,鱼状,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你老公不是周杰伦吗?”
“唉,他已经结婚了。”
“对哦,他老婆比你大几岁来着?”
“六岁,狮子座,唉。”
池子里有很多二三十岁的女人,三五人抱成一团,叽里呱啦地讲着韩语。估计是韩国的旅行团吧,苏瑶想,竟然组织集体泡澡,也真是神奇。在网上常常看到中国大妈在国外因说话吵闹而被诟病,但为什么没人提过韩国女人呢?她们热闹起来完全不输给中国大妈。
“棒子们真能吵吵。”宋黛雪一脸嫌弃地大声抱怨着。
“噗,你小声点。”
“她们能听懂就见鬼了。”妈妈故意把声音调高,挑了挑眉毛,一脸嘲讽的表情。
苏瑶捂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看最左边第二个姑娘,那胸隆得也太明显了吧。”
“晶莹剔透。”
“你看她右边第三个人的脸,是不是照着你娘捏的。”
“那估计是整形失败了吧。”
“屁嘞。”
母女俩稍微泡得有些晕了,从水里出来到一旁吹吹晚风,泡过几分钟后苏瑶觉得日本的冬天也不过如此,一丝不挂地站在外面也没多冷,但过了几分钟后,那股暖意渐渐褪去了,又开始叫起冷来,便回到室内了。
自从初中毕业看了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开始,苏瑶就一直想来日本,今晚终于如愿以偿地泡上了温泉,不过几天之后她们将前往北海道,在那里能泡上更正宗的天然露天温泉。
结束后回到酒店,宋黛雪嚷嚷着还要去心斋桥逛逛药妆店,但苏瑶已经累了,另外也不想再出汗了,于是让妈妈一个人去了。宋黛雪大学读的日语专业,与这里的居民交流没有什么障碍,苏瑶也觉得让妈妈一个人去可能会更好。身边没有她,妈妈还能去牛郎店找个男人喝喝酒说说话,释放一下工作的压力。这么多年,苏瑶也没见妈妈身边有过什么走得很近的男人,其实她身边不缺追求者,但她从没有给过他们机会。这让苏瑶越来越好奇和父亲谈恋爱的妈妈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当然,她从不觉得妈妈对男人没兴趣,这些年反而是自己耽误了妈妈谈恋爱的机会。从她小学以来,妈妈一直在忙自家火锅店的生意,除了照顾她,也没给自己留什么时间。如今火锅店的生意日渐红火,苏瑶觉得妈妈也该去谈谈恋爱了,一直私下鼓励她去和男人玩,不然再过几年,年老色衰,想找也找不到了。
电视剧里那些女儿对继父的强烈排斥在她身上一点都没有,毕竟她的亲生父亲除了钱什么也没给过她。
关于抛妻弃女的男人罪孽之轻重,苏瑶还没有完全想通。尽管小时候她十分痛恨自己的父亲,但随着她慢慢长大,这份情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倒不是她太过温柔或缺乏主见,只是随着成长,她越来越了解人是怎样一种充满私欲的动物。
打开电源,设定时间,接入无线网,创建账号之后,苏瑶久把游戏机放到一边充电去了。她还没想好该给游戏的主人公起个什么样的名字,这次游戏中冒险的地区原型是现实世界的法国,要起个浪漫一点的名字才行。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苏瑶哼着歌走进浴室,脱掉了所有的衣服,才想起晚上已经洗过澡了,于是暗暗笑着直接换上了白色的丝绸睡衣。站在镜子前,她又打量起自己的脸。泡过温泉后,脸蛋比平时更有光泽了,白嫩红润,没有一颗痘痘,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妈妈说这都归功于她平时做饭清淡。双眼皮,眼角微微下垂,但仔细看尾尖又有一点上扬,睫毛长而浓密,眉毛很细,浴室的灯光下,浅褐色的瞳仁清澈纯净。鼻子生得中规中矩,既不是非常好看的那种,也不是丑的那种,大小和形状恰到好处,比例匀称。嘴唇光润饱满,有点像石原里美,尽管她自己觉得不好看,但妈妈却说男人们都喜欢这样的嘴唇。黑直的长发自然垂下,她本想烫个卷,但想到开学后还得重新拉直又觉得麻烦,便放弃了。这张脸上,从妈妈那里继承的是鼻子和眼睛,剩下的大概是那个男人的,但她怎么也想象不出一个男人能长着这样的眉毛和嘴。
躺到床上,盖上被子,翻开了枕边的《了不起的盖茨比》,苏瑶从小就酷爱读书,无论到哪里,书都会伴她左右。
不知为何,今日对那个男人的思念比往日更加强烈。
在她的意识里,他的形象和盖茨比渐渐重叠在一起了。
西装革履、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一往情深......不,不该是这样的。他本该是一个大渣男,彻头彻尾的骗子!不过,他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这么有钱?也许他真的盖茨比一样,一直在咫尺之间的距离默默地守候着她们。
自己恨他吗?恨。
自己想他吗?想。
真是矛盾啊。
这时,她忽然想给那个男人写一封信。
这么多年来,她不是第一次想要给他写信,但每次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也没有什么中心主旨,于是从未起笔。当然,潜意识里她十分害怕与他联系,她毕竟不知道父亲究竟是什么人,既怕打扰到他的生活,也怕他会来打扰自己的生活。
大阪天保山有一个摩天轮,最著名的是它的透明客仓,六面皆是玻璃,就连作为也是透明的,大海、游船、高楼、大桥......上面能将大阪港的一切风景尽收眼底,许多情侣和家人都排队挑战。妈妈有点恐高,所以她一个人去了。高空没有强风,缆车运行很稳定,她一点也不怕,只是高处不胜寒,一个人看风景有些寂寞。之后又去到一家私人创办的汽车博物馆,馆主收藏了很多老爷车,参观时遇上一对父子,父亲明显是汽车爱好者,滔滔不绝地讲着每一辆车的性能和历史,儿子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似乎已把父亲的唠叨当作寻常,但在苏瑶眼里,那个场景却是她梦寐以求的温馨,若说一点也不羡慕是假的。
也许,正是因为目睹了一个又一个温馨的画面,才让她对父爱生出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
这几日的旅行,彻底让她在学校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下来,开始记起很多温暖、快乐的事情。生活节奏一慢下来,情趣自然就诞生了,穿着浴衣,在酒店饮茶赏月的工夫,脑袋自动地思考起了许多平时没时间思考的东西。
心已经充盈了。
哪怕写成之后烧掉也好,至少先把它们写下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瑶从包里翻出了从无印良品买的信纸和信封,从笔袋里拿出了一支蓝黑色钢笔,坐到书桌前,打开了台灯。
她低下头,将垂下的头发理到耳后,露出了耳朵上的鱼状耳饰。
沉思片刻,她开始匆匆动笔,中间从未停歇,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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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先生:
新春快乐。
上个周末和妈妈来到日本,这里没有想象中那么冷,街上很多女孩子穿着短裙,风光旖旎,妈妈说你肯定会喜欢的。
刚刚泡温泉回来,身体有点热。妈妈又去心斋桥购物了,我一个人被丢在酒店。
这几天都去了三次了,她竟然还没腻。
没缘由地突然写信,有些突兀,如果打扰到了你的生活,十分抱歉,请你权当是一个小女孩自言自语胡乱发的牢骚吧。
昨天去了京都,不巧赶上雨天,伏见稻荷大社全都是撑伞的国人游客,把千本鸟居堵得水泄不通。我们转了半个小时就走了,连照片都没拍。之后搭电车去了鸭川。那边人很少,没有撑伞的国人游客。在河中间的乌龟石头上,看到了一对日本的父女。女孩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粉色的小棉袄,很是淘气,像猴一样上蹿下跳,她的父亲在一旁默默守候,甚是温馨。这些年来,虽未曾与你谋面,但从妈妈那听到了很多关于你的故事。尽管你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在我出生后便离开了我们,却一直负担着我们母女的生活。妈妈是一个梦想家,但不善经营,多亏有你的支援,我们母女才不至于穷困潦倒。从小到大,我花着你的钱,学了古筝,学了芭蕾,学了画画,学了书法,上了市里最好的小学,进了最好的班,每个季节都有好多新衣服穿,有游戏机玩……小时候不懂事,总是听妈妈的一面之词,觉得你不负责任,冷漠无情,在亲戚朋友面前说了不少你的坏话,但如今想来,其实我真比大多数孩子都幸福(或许吧)。不知你是否听说了我的近况,中考前,我获得了本校高中部的保送资格,选择了继续留在圣功,一学期以来,成绩稳居全年级前十。小时候,总觉得自己得到的爱比别的孩子少一半,但如今回首,也许正是你的所作所为,才成就了今天的我。
在来的飞机上看了是枝裕和导演的《如父如子》,影片结束我哭得一塌糊涂。父亲这一角色真的有很多存在的形式啊。尽管没有从你身上得到一星半点的陪伴,但你却一直以另一种形式活在我们身边。
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道一声感谢。
谢谢你至今仍在支撑着我和妈妈的家。
再过几年我就十八岁了,抚养费什么的不用再寄了,妈妈的火锅店生意很好,不过你最好别来捧场,估计她会下毒。
希望自己能早一点做到经济独立,撑起这个家。
听妈妈说,现在的你有了新的家庭,希望你珍惜眼前的人,不要再去沾花惹草了。弱水三千,泡不完的。另外,上了年纪,也该学着休养生息了。
明天就要去北海道了。之前看岩井俊二的《Love Letter》,早就想去小樽看看雪了。希望到时候自己在雪山上,能跟博子一样把心底的话全喊出来。
好了,这就是给你写的第一封信。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应该不会再有第二封了。
你也不要以为我原谅你了,有些伤口,一生都不会愈合。
一切甚好,请释念。
即候日祉。
苏瑶
二零一五年二月二十日
于大阪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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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上笔帽,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又从头到尾默读了一遍,苏瑶一脸复杂的神情,把信纸折成三折,装进了纯白的信封,用冰雪奇缘主题的贴纸封了起来。
信封上写下四个字:
致苏耀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