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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脾气那么温驯如湖畔的风景
可能南极下一场雪让人很难留意
我的脾气那么隐秘如黑夜的骤雨
有时急有时宁有时烦人心
我欠你的不只是一句对不起
你欠我的不只是一场远途旅行
我在南极拍下企鹅与冰川的剪影
宇宙之大每个生命都在孤寂
《宇宙之大》
（许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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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刘园方向的列车即将进站......”
土城地铁站迎来了早高峰时段，到处是低低的喧嚷声。
站台上挤满了人，一对黑白校服裤的难兄难弟正凑在一起悄悄议论着什么，一个高瘦子，一个矮胖子，大概十六七岁，上半身都穿着冲锋衣外套，一个绿灰色，一个橙黑色，背着又厚又大的书包，脚上各一双黑色旅游鞋，像要去登山一样。高瘦子每说几句话就往他十点钟方向的不远处瞟一眼，那里站着一个穿白羽绒服、系着蓝色粗线围巾的长发女孩。
女孩背着花色书包，拎着一个黑色帆布袋，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打开了QQ。
“下一站就到了，3号车厢2门。”
信号连通的那一端如此写道。
红银相间的列车缓缓驶入站台，停靠在了她的面前，伴随着叮叮的提示音，车门慢慢打开了，一股暖风溢了出来。
迎面的人满脸笑意，女孩刚伸出手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后面的人潮连推带攮地挤上了车。
她差点跌倒，还好那人反应快，伸出手扶住了她。
“谢谢。”
她直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刘海，对他微微一笑。
“早。”
“早。”
路遥知摘下白色耳机，在手指间缠了几圈，放进了口袋。
车厢已经被塞满了，像沙丁鱼罐头那样，各种各样的人散发出各种各样的气味，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能把一个死人憋活。
阳光已被隔绝到地表之上，在地下，一年四季的光景没有什么分别。小电视里重复播放着同样的广告和新闻，让这里的时间仿佛陷入了永恒的停滞，直到下车走出车站，才会与原来的世界重新相接。
苏瑶没有可以扶的地方，只好紧紧攥住路遥知的衣服。
“昨天......麻烦你啦。”
“没什么，你今天头晕吗？”
他低下头，直视着苏瑶的眼睛，目光倒像个姑娘般温柔。
“有一点迷糊，早上洗完澡就好了。”
“那就好，你昨天真有趣。”
“啊，你不要说了，丢死人了呜呜。”
“你还叫我不要喝多了，你记得吗？”
“唉，我当时真没觉得会变成那样啊。”
“关键是这么多你也能喝得下去，你很爱喝那玩意儿吗？”
“也不是爱喝，就觉得那个味道很让人放松，像电脑里的‘重新启动’，喝几杯下去所有堆积的压力就都清空了。”
苏瑶脸上的笑容透露着些许疲惫，昨晚那个活泼可爱的语文课代表仿佛一闪而过的幻影，如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不到你压力这么大。”
“唉，人生苦短，学海无涯，希望能早一点解脱出来啊。”
“我还以为你喜欢学习呢。”
“你喜欢学习吗？”苏瑶一脸狐疑地问。
“不喜欢啊。”路遥知果断回答。
“那不得了。的确很多人说过自己多么多么爱学习，但其实他们爱的是学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是那些能包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有品味有修养的，叫那帮人来高中读一年试试，看他们还说不说自己爱学习！”
路遥知恨不得用录音起录下来回去放给自己的妈妈听，学神又怎样，照样对应试教育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没办法啊，我们就像打工仔一样，既然被家长养着，就要好好学习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过，这工作时间已经快违反劳动法了吧。”
苏瑶无奈一笑，转过头望向了车窗外的隧道。
“成年人教育未成年人总是一套一套的，可他们自己倒是很潇洒，高高在上享清福，吃喝嫖赌全报销，你闻这车厢里都臭成什么样了。”
苏瑶望着窗外没有回答，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路遥知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了。
到了下一站，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两人稍微改变了位置，苏瑶不再扶着路遥知，而是自己找了一根柱子抱着去了。
路遥知也干脆望向隧道，无聊地数起了隧道里面的灯。
直到又过了一站，苏瑶才挤了回来。
“路老师，我能问问你吗？”
她脸上的表情就像好奇心被点燃的猫一样，仿佛连瞳孔都放大了。
“什么啊。”
“昨晚你跟我妈都说了些啥啊？”
“呃......”路遥知两只眼睛往上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其实也没什么，阿姨问了我一些学校的事，还有爱好什么的，怎么了？”
苏瑶捂着嘴笑道：“我妈啊，今天早晨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呢。”
“啊，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有啦，她也喜欢音乐，可能看到你就像看到亲儿子一样吧。”
路遥知摸了摸脑袋，腼腆一笑，好像这是份不得了的荣誉似的。
“啊，这么一说，昨天看到你家里有好多CD，那些杰伦的CD都是你的？”
苏瑶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头。
“好啦，快到了，准备下车吧。”
“嗯。”
路遥知点点头，跟在苏瑶身后缓缓向车门移动。车厢里挤成一团的乘客见他俩都穿着圣功中学的校服，很默契地给他们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连嘴都不用张，到站就有人让路，可能是身穿校服屈指可数的几项福利之一了。路遥知忽然想起自己有一次穿着校服去一家咖啡馆吃饭，女服务员的态度就好像对待二等公民一样，那时年少轻狂的他恨不得把那张嚣张的嘴脸按进自己的蔬菜沙拉里。还有一次去肯德基，他也是穿着校服，要了一块吮指原味鸡，结果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配餐阿姨挑了一块皮包骨头的小鸡翅装到了小纸袋里。社会上大多数人都是吃软怕硬的，穿上校服，会自动地给人一种自己很软弱无力的感觉，更何况他长了一张看起来脾气很好的脸，像一只温顺的拉布拉多犬。如此想来，校服也真是个晦气的东西。他的脑海里冒出苏瑶那张照片里穿绿色长裙的模样，不禁叹了一口气。要是不规定穿校服，自己一定会爱死上学的，一天不差的那种。
迈出车门，气温忽然降了下来。
人像洪流一样拥上电梯和楼梯，其中不少穿着圣功校服、背着书包的学生，他们形色匆匆地走在自己的故事中，谁也没有多看谁一眼。在这个狭小的空间，短暂的一瞬，他们的人生产生了些许交集，就像日食与月食一样，三个天体在短时间内连成了一条直线，而后又各自散开。
苏瑶和路遥知一前一后地站在自动扶梯上，不知在外人眼中，他们之间看起来像怎样的关系。
今早碰到苏瑶之前，路遥知一直在听许嵩的新专辑《不如吃茶去》，那首《宇宙之大》被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前一阵子上映的《星际穿越》，还有物理课上老师随口一提的“弦”理论与平行宇宙假说，让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一些改变。昨晚回家后，听着新歌，他重新思索起了关于命运的问题，最终，他认为一切大概与量子力学有关。
当一对纠缠的粒子在实验室里被制造出来的时候，相互之间靠得很近，当它们被分开后，会变成一对有魔法的骰子。如果一个人在北冰洋的游轮上“掷”出一颗，而另一个人在南极洲科考站“掷”出另一颗，那么这两个骰子的点数将会是相关的，有可能一直相等，有可能加起来等于七，也有可能永远相差一，但无论怎么“掷”，他们都会相互影响，纵使相隔千里也会遥相呼应。
所谓命运，不正是如此吗？
路遥知冥冥之中感觉，自己与自己身前的这位女孩之间，存在着类似的奇妙联系。
宇宙从诞生开始，每一颗粒子的运动，似乎都为了指向那个夜晚。
她推开音乐教室的门，遇到正在弹琴的他。
她被学生会请去做临时记者，被分配到了他所在的乐队。
她喝醉酒，拉他去弹琴，给他读欧·亨利，把他带回家。
他们都深爱着雪碧、Taylor Swift和周杰伦，这还只是目前知道的，也许他们身上还有更多稍微被彼此发现的共同点。
明明所有的判断和选择都是依照自我的意识做出的，可结果却偏偏总能撞到一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着一切。难道人的意识也会像量子的骰子那样互相发生纠缠吗？不好说，也许真的存在这种纠缠。
曾经路遥知总是戴着耳机走过从地铁站到教室的这段路，一路上能听四首歌，偶尔会遇到几个认识的人。穿行在大千世界，看到一些独特的风景，心中难免滋生情绪，偶尔也想要与人分享，可每到那时，他总因无处可以诉说而感到寂寞和惆怅。
今天，身边似乎有了这样一位倾听者，但太久没与人聊天的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把控好气氛了，他怕自己又像刚才一样把天聊死，索性一句话也不说了。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走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此刻天上的朝霞一般，渐渐熄灭在了一望无际的青色之中。
“对了，差点忘了，”苏瑶从黑色帆布袋里掏出一盒好利来的半熟芝士，递到了路遥知手里，“一件小小的礼物。”
路遥知看到包装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昨天谢谢你啦，路老师～”，立刻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你太懂我了！”
“嘻嘻。”
苏瑶莞尔一笑，路遥知却感觉她离自己更遥远了。
是啊，这件礼物意味着......
故事到此，大概就告一段落了吧。
路遥知拿着谢礼，有种说不上来的沉重。
“昨晚的事......”
“我会保密的，放心吧。”
“谢谢你。”
进入校园以后，苏瑶说她要去食堂找钟楚萧吃早餐，路遥知很识趣，说自己在家已经吃过早餐就先去教室了。就这样，他们在圣功楼前分开了。苏瑶向食堂快步走去，路遥知则一步两个阶梯地跑进了教学楼。
其实他还没吃过早餐，肚子里早就咕咕直叫了，不过好在有苏瑶送的半熟芝士，虽然填不饱肚子，但姑且能缓解饥饿感。啊，干脆课间操以后去食堂买份手抓饼吧，双鸡蛋加肉松加培根加烤肠那种究极豪华款。路遥知想着想着脸上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
他想起林菁学姐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要什么天长地久，能留下一点回忆就不错了。”
是啊，多年以后，回想起这段高中生活，他永远会记得有这样一天，天上飘着雪，他们的演出赢得了热烈的掌声和尖叫，放学后的庆功宴他第一次喝了酒，之后和醉酒的班花挽着手走过铺满积雪的小路，然后偷偷跑进音乐教室，弹了一晚上琴，最后同她一起回了家......
他走进教室，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同桌早就坐在那里泡好茶水看起闲书了。
“早啊，精神不错。”
“早。”
“诶，你拿的什么？半熟芝士！给我来一块！”
“还没吃早点呢，你别打我主意！”
“那我给你剧透了！楚子航他......”
“停！停！我给你，我给你！”
如大梦初醒一般，生活又回到了平常的样子。
窗外照进一缕阳光，课桌的纸上树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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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遍天涯海角看潮起日落
也看过一张张脸幸福或落魄
如果能再一次把你拥入怀中
我会不会能假装并非一无所有
......
我欠你的不只是一句对不起
你欠我的不只是一场人生旅行
我在南极经受了孤单与严寒的洗礼
却受不起温润如你断了音讯
《宇宙之大》
（许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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