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小巷后就到了林风和他哥嫂一起租住的地方,推开门进去便可以看到那幅被林风立在桌子上的阮木兮的素描肖像画。阮木兮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去看画去了,夏星萤也跟着走过去,但她盯着那副阮木兮爱不释手的画像看了一分钟后终于忍不住发问:“你确定你这画的是阮木兮而不是你自己?这除了头发之外还有哪一点长得像她?”
“你那什么眼睛,近视了可以戴眼镜,这哪里不像她了。”林风手里拿着白菜正在摘着,闻言头也不抬地直接反驳。
“这分明就那里都不像她,怎么看都觉得是你。”夏星萤于是又盯着那画看了一会儿,“你是不是画的时候忘记戴眼镜了?”
“你才忘带眼镜,我就是不戴眼镜也画得比你好。”
“我也没说你画的不好啊!只是觉得不像而已。”
林风把菜放到桌子上,走过来也看着那幅画:“那里不像了?”
夏星萤摇头:“那里都不像。”
“人家阮木兮都没觉得不像,就你觉得不像。”
“难道你觉得像?”夏星萤转而疑惑地问阮木兮。
阮木兮看看夏星萤,又看看林风,回答:“呃,我觉得我跟林风长得挺像的,你们不觉得吗?”
“哦。”
钟表滴滴答答的转着圈,一天天的,时间好像很慢又很快,在七月的尾巴,夏天将要结束的时候,补课终于宣告了终结。学生们像被放出笼的鸟儿似的,一瞬间便飞得没了踪影,校园是彻底安静下来了。
西南多山,地形崎岖,长路多蜿蜒,车子开过的时候,经历的是会是一路的颠簸,摇摇晃晃的,让人感到头昏脑涨,苦不堪言。严重晕车的夏星萤回到家就倒床上睡得人事不省,直到被自己的电话铃声吵醒时,整个人都还是迷糊的。
“喂。”
“你这是一觉睡到了现在啊!”电话的那端是林初灵,她的声音闲适,里面有典型的放假了刚回到家的学生的兴奋。
“晕车一族的痛苦,尔等凡人理解不了。”夏星萤也笑起来:“你干什么呢现在?”
“我啊,我刚刚把我家里这乱七八糟的摊子收拾好,想起来了就问问看你还活着没。”林初灵的父母在外打工,弟妹在镇上读书,平时没有人住的家里,是以每一次回家时迎接她的都是满屋子的灰尘。
“那你得失望了,睡了一觉之后,我现在感觉良好,离死亡可能还有点远。”夏星萤已经在床上坐起来了,也能笑着和林初灵互贫了。
“你妹她们不是早就放假了吗?怎么你还在收拾家里?”
“她们是放假了,但没回来啊,年轻人贪玩啊!”调笑的语气里,有对年纪轻轻就被迫承担起的责任的习以为常,
“哦,好吧!”
“你还不起吗?”
“起,怎么不起,我还要去做饭吃呢!”
“行吧,那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忙了,你也快起吧!”
“好的,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夏星萤起床下楼,打算去做饭。
其实这个家并不算她的家,这是她的伯父家,她已经忘了那年她是七岁还是八岁,只记得那个冬天带走了她的母亲,她那个时候还不懂疾病的含义,也理解不了死别的痛苦,而当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后,因为父亲需要离家打工,对她无暇顾及,她已经来到了这里,习惯了孤独。
后来,她看龙应台的《目送》,记住了一句话:“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是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是,他用背影默默的告诉你,不必追。”你不必追,他们也不可能陪你一生。
“起来啦!饿了没?”
刚到楼下,夏星萤的奶奶就问她了。老人家的脸上满是岁月的沧桑,眼睛里装满的是不带杂质的温柔。
“饿了!”也只有在面对奶奶的时候,夏星萤的笑容才可以不带防备。
“那想吃什么嘛?”
“我随便煮点面吃就行,一会该吃晚饭了。”
“好!”
夏星萤就去了厨房,烧水为自己煮面。
“哟,星萤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夏星萤把面从厨房端出来正打算开吃的时候,她的伯母回来了。
“嗯,下午就到了,晕车,睡了一觉。”
“你又晕车啊?吐了吗?”
关于晕车,夏星萤曾经的壮举是坐公交都坐吐了。
“今天还好,没吐,就头晕。”
“那还好。”
“这次期末考试考的如何?”
“就那样吧,还在班级前十里。”
“那就好,你可要给我好好的学啊!你要是成绩下降了,你让我和你伯父的面子往哪放?到时候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
“嗯,我知道。”
肚子被面填满,心却变得空落落的。
初秋的清晨露水浓重,不经意的就能打湿了鞋,夏星萤站在地里,在摘豆子,玉米叶正酝酿着变黄,向日葵也凋谢了金黄的花瓣,豆类的长势低矮,结出的果实却很饱满圆润,一切看起来都将会收获满满,秋日,其实也没有什么萧瑟。
萧瑟的从来都是人心。
夏星萤想起来那只嫩绿色的笔的死状,又想起来自己好不容易做出来却又被画花了的暑假作业,其实当时看见这些的时候她只是愣了一下,最喜欢的东西被破坏了,辛苦了好几天的努力白费了,自己的所有东西还被翻得一团糟,可是是又能怎么样呢?
从来到这里的那天起,奶奶一直都在跟夏星萤说:“你得学会忍耐,她给你的好你得记着,给你的气你得受着,然后学会忘记,毕竟你是寄人篱下,你能做的只有尽量地讨好她。”
在听着奶奶这么说的时候,夏星萤又想起来那一年,也是夏天,高一结束的她面临着文理科的选择,其实她更喜欢得是文科,但是伯母在电话里跟她说:“你别选文科,要选理科知道吗!你伯父希望你选理科,选理科你将来的工作要容易找一点,生活也可以更轻松一点。”那个时候的夏星萤想起来那个从来都只默默做事,不会多说话的伯父,回答了一句:“好。”然后就一路学到了现在。
她在心里跟奶奶说:“其实这一路,谁还不是学会了忘记才能走下来的呢?”
那些被收藏起来的情绪,从头到尾好像都是自己的矫情在作怪,而学会不难过,似乎成了她一直的修炼。
“喂,陈橙,怎么了?”正摘着打算拿回去煮汤的豆,想事情想得正入神的夏星萤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惊醒。
陈橙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很远又很近,她问夏星萤:“星萤,你说为什么两个人结婚了又要选择不间断的争吵?”。
这是个有些沉重的问题,然而夏星萤回答得不假思索:“因为生活的不顺利又学不会包容吧,毕竟,我们总是会把最糟糕的情绪留给最亲的人。”
“可是就是因为一件小事,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啊!”
夏星萤蹲下来看着前方,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平日里积压得太久了吧。”
“我有时候都会想,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离婚呢,离了多好啊,再也不用看着对方的脸色过日子了。”
“大概,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吧,毕竟我们也不能左右不是。”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