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正题。
谢瑶自然不会让皇帝说出八公主霍婳之事，起身向皇帝躬身一礼，道：“陛下好意，臣替栎儿谢过。只是，栎儿的婚事，家父、家母已有议定……”
皇帝倒也不恼，笑问：“是哪家小娘子？”
“是平阳卫氏的卫十五娘。”谢瑶答道。
“平阳卫氏——”皇帝微微一怔，不过没有多想，只是笑道，“我倒想起来，你姑母便是卫家如今的老封君。”
卫氏女的名声甚佳，尽管卫十五娘并非嫡长女，若是考虑嫁在卫氏的谢老夫人和谢安石这层关系，倒也做得谢栎的妻子。
“陛下博闻强识，竟还记得臣的姑母。”谢瑶一本正经地恭维道。
皇帝又是一笑：“三哥别埋汰我。当年的谢十娘名满京华，我又如何不记得？只是不曾想，你们家竟舍得将嫡出小娘子嫁出京城。”
自汉朝之后，平阳卫氏嫡支一直在平阳郡繁衍生息。嫁入长安的卫氏女不知凡几，但是卫氏子却少在外扎根。长安自然也有嫁到平阳的小娘子，不过少有嫡长女。曾经的谢十娘，也就是如今的谢老夫人，若不是嫁给卫氏的嫡长子，在京城寻觅个如意郎君，才是更正常的事情。
谢瑶也微微一笑：“臣可不知当初祖父和祖母如何计议，不过姑母在卫家生活美满，自然也是良配。”
皇帝听得出来谢瑶的言外之意：卫氏女很好，将来她也能如同当年的谢老夫人那般，与谢栎鹣鲽情深。他原本是想试探有无让谢栎尚主的可能，不过既然谢栎与卫氏女已有婚约在先，他也不至于棒打鸳鸯，毕竟霍婳在他心里也无多少位置，犯不着为她跟谢家交恶，便道：“栎儿是个好孩子，想必日后也能过得好。”
随后，皇帝便又问起在门下省观政的二皇子霍竑表现如何。
谢瑶身为后族，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给霍竑上眼药，但也不会多加美言，略一思索，便挑了霍竑经手的几件差事说与皇帝听，评判公允，并不妄加论断。
“阿竑这孩子，为人谦和，只是缺了雷厉风行。”皇帝缓缓一笑，又道，“我这话问你，你也难办。你若说阿竑好，有心之人会道你捧杀；若说阿竑不好，那便是借题发挥，左右都是难办。”
谢瑶面色未变，道：“任凭旁人如何分说，只要陛下秉公圣断，臣便无所惧。”
皇帝看了谢瑶一眼，随即将视线落在手中的茶盏上，摇头笑道：“我虽非千古圣君，但也不至于是非不分。便是我再喜欢栎儿，也不至于强抢了他做女婿，更何况，他是皇后的内侄孙。”
既然皇帝明言了辈分之事，那便是明确了不会下嫁八公主到谢家的意思。谢瑶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至于谢栎，他原本对霍婳本人没什么其他想法，无论八公主是美是丑、是好是坏，与他都并无干系，只是，他被霍婳无端早定了婚事，家里人也为此忙碌不已，心里倒是对霍婳平添了几分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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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个大忙人，饶是他并不算是勤于政务，也总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并没有留谢瑶和谢栎太久，又闲话了几句，便放他们离开。
出了紫宸殿，谢瑶和谢栎便见尚宫顾折柳等候在外。
“三公子，小郎君。”顾折柳行礼道。
谢瑶一怔，随即笑道：“折柳，你竟还用得旧时称呼。”
自踏入朝堂之后，谢瑶便很少从旁人口中听过“三公子”一词。不过，顾折柳本是淮阳公府家臣之女，自幼便在皇后谢琳身边，与谢瑶也算熟悉，叫一句“三公子”也理所应当。
顾折柳莞尔道：“您如今执掌一省，位高权重，我这句‘三公子’，说得仿佛有些不合时宜了。”
“你也不是外人，不必客套。”谢瑶淡淡一笑，又问道，“是阿琳让你在这里等我们？”
顾折柳点头道：“皇后殿下听闻您与小郎君来紫宸殿，心中有些担忧，却又不方便到场，便遣我来等候，待您二位出来，便请你们去永安宫说话。”
谢瑶也是许久未见自家妹妹，稍一犹豫，还是道：“原本外臣不该在宫中久留，只是我到底少见阿琳，合该见一见的。”
“请。”顾折柳屈膝道。
谢瑶微微颔首，便带着谢栎跟随顾折柳前往永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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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谢瑶要来，皇后一早便吩咐如今身兼尚仪之职的宋素华安排宫人洒扫、准备膳食。
“怎么还不来？”皇后翘首以盼。
宋素华劝道：“折柳已经去紫宸殿外等候阁老和小郎君，算着时辰，想必不多时就到了。殿下您还是安心等待。”
谢瑶如今是门下省左侍中，自然当得一句“阁老”。
正说话时，却听得宫人道，霍靖来了。
“靖儿必是听说栎儿要来。”皇后笑道，“去请六皇子进来。”话音未落，她便瞧见霍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面前。
“阿娘跟我还客气什么？”霍靖先给皇后行礼，又问候道，“阿娘这几日身体如何，可有不适？”
皇后抿唇道：“才不跟你客气。我身子好得很，除了嗜睡，倒也没有别的症候。”
“阿娘腹中的小宝宝倒是乖巧。”霍靖坐到皇后身侧，轻轻抚摸了一下皇后隆起的腹部，感叹道。
霍靖前世，从未这样与孕妇接触过，自然也无从知晓，孕育一个生命的过程。这些日子以来，他眼见着皇后的腹部逐渐隆起，甚至那未出世的生命有了胎动，只觉得非常神奇。更何况，这还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手足。
皇后见霍靖的眸底流露出温柔之色，她的唇边也不由得泛起微笑。
侍奉在侧的尚仪宋素华笑道：“六殿下可见是长大了。想当年您还在皇后殿下腹中之时，同样是乖巧懂事，体贴母亲。”
皇后附和道：“诚然。”
霍靖的出生，对谢皇后可谓是意义重大，不仅让她摆脱了多年无子的困境，还让谢氏家族有了拥护的对象。更何况，霍靖还是如此聪慧、懂事，等闲成年人尚有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