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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楚山青青

笙朝天和二十三年五月。

楚山。

巍巍青山,夏木莽莽,郁郁葱葱,绵延不绝。温暖的日光穿过山林旖旎多姿的山雾,追逐着山涧一只年轻矫健的青鹿。

青鹿穿行在山林里,越过山涧、石岭、荆棘,它掠过的地方惊起一群群正在休憩的鸟群。

那青鹿越跑越快,因为它能感受到附近高地上的箭头正瞄准自己,凝聚力量的箭镞在阳光下万光锃亮。

“嘿~”,一长声嘿呦声划破着紧张的空气。

箭头稍微停顿了一下,小鹿一瞬消失在箭头的视野里。

终于,箭头有点儿懊恼地收回剑鞘。

“小子,干啥子哟!”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扛着锄头的农夫。

少年从高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一脸不服气,手指着鹿的方向,“嘿,你坏了我的好事,差点射中那只鹿了”。

农夫坐到身旁一块石头上,脱下草鞋,在石头上磕了几块泥巴下来。

慢慢说道:“你这臭小子,你爹娘的教诲全当耳旁风啦。”

少年不服气,“你赔我猎物!”

农夫不紧不慢、慢条斯理,依旧在磕泥巴,好像磕泥巴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一样。

“夏苗听过么?热天里打猎,只能打残害庄稼的野兽。这鹿从不残害庄稼,打它作甚!倒是那山上的毫彘,凶狠地紧,见天地毁庄稼,改天有机会带你打那个去。”

这时,他也磕好了泥巴,站起身,拍拍手,扛起锄头,走心满意足地走远了。

少年刚要反驳,就想起前些天书堂里才学了“春蒐,猎取未怀胎的野兽;夏苗,猎取残害庄稼的野兽;秋狝,可以杀害猎物;冬狩,可随意猎取野兽”。为何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还不如一个农夫弄得清这些道理。

不禁脸青一阵红一阵,书堂里学的转身就忘,我这学书有何用呢?便暗自懊悔叹息。

且说那只鹿,被那农夫医生吆喝后,逃离生天。躲在一块青石背后,回头望了一眼,原来是一只通过灵性的鹿,想要记住刚刚的救命恩人。

刚刚紧张过度,顿感腹中饥饥、口干舌燥,又矫健地奔入山林,一路朝水边奔去。

溪水清澈,欢快清甜。

小鹿一头扎进水中,吓得水中鱼虾蟹虫私下逃散,欢脱无比。兴尽之余,仰头躺在水中石头上。

忽然一阵麦麸飘香,一下子抖擞,站起来。寻香而跑,口水只淌。

香气越来越浓郁,正是这里,一家农舍,柴扉轻掩。试探几下,小鹿将身而进。

柴门吱呀一声,“娃儿他爹,回来了。”屋里传出来一阵清脆好听的声音。小鹿赶紧闪到一堆麦子堆后面。

只见一个胖胖的妇人,摇摇晃晃地,但面带微笑地走出来了。

看了看院中没人,“我说怎么呢,今天咋这么早,山风替你打前阵了,哈哈”。

妇人拿起小棒槌,坐在地上轻快地有节奏地打着地上晾晒着的一地的麦子。

院落简朴有序,晾晒了一地金灿灿的麦子,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躲起来的小鹿一扭头,便看见了堆成山的麦麸,这可是它从来没吃过的精品。

它撒欢儿的在麦麸堆里大快朵颐,踢踢踏踏,从未如此快活,完全忘记了自己闯入了人间院落。

妇人听见声响,挺着大肚子走过去,探头一看,一只生的可爱的小青鹿,立刻笑了出来,“哈哈,原来是只鹿呀。”

小鹿这才警觉地一下子跳到了麦堆里面去了,半天不敢出来。

妇人笑哈哈地说:“鹿呀,不捉你,你吃吧,真是个小可爱”。

转身进屋,半晌,又出来端着一大瓢清水,还有南瓜、胡萝卜等好吃的,放在麦麸堆旁边,“出来吃吧。小可爱,诺诺。”

一边唤着,一边艰难地摆动着食物。

那食物太香了,小鹿好几个月吃山中青草,都快变成青草了,忽然闻见这香气十足的食物,再加上看着胖胖的妇人实在太和善了。

身体是诚实的,它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靠近食物,吃一点,抬头看一眼妇人,越吃越开心起来。

妇人见着鹿吃地开心,自己就坐在旁边捶打着麦子,有节奏。

风轻轻地吹着,旁边的鹿大快朵颐,不时地呦呦叫几声,明媚稍微有些热的天却是异常地漂亮。

妇人忽然间感到腹中动气,觉得可能腹中孩儿可能是要出生了,不禁疼痛起来。

这一幕惊吓到了正在大快朵颐的小鹿,小鹿赶紧跑到妇人身边,知道这妇人很难受,便不住地用舌头舔拭妇人额头豆大的汗珠。

忽然灵机一动,转身跃出院子,消失在树林子里。

正在这时,妇人的丈夫从田间归来,见妻子躺坐在院子里,赶紧扔下锄头,冲进院子,把正在疼痛的妻子抱进屋里。

这丈夫布置如何是好,急的团团转,妻子用力抓着丈夫的手说:“快,快去请王婶儿……”

“哦哦哦,好,你忍一下,我马上去”,丈夫赶忙跑出门。

刚出门口,便遇见一位妇人面色匆匆赶来,“王婶儿,你来的正好……”。

“快,快去准备热水,越多越好……”王婶儿麻利地开始了接生。

人们七手八脚、有条不紊地做着各项工作,所有人都和产妇一样在使劲儿。

对的,是所有人,因为着这个现场,除了人间的三个人在等待这个孩子出生外,还有两个神仙在等待着。

这两神仙就是刚刚受过恩惠的小鹿,运来这小鹿是天上太极星君的坐骑,不不不,应该是宠物,太极星君十分珍爱这小鹿,千百年来,也算是耳濡目染中得道升仙,位列仙班一品,那地位也算是极其尊宠了。

近些日子,太极星君同太微星君棋逢对手,一下棋至少是三日起,于是青鹿觉得天界甚是无趣,便偷偷溜到人间,山清水绿、流连忘返。

先是在山林里受了这家男主人救命之恩,后来又在这家受了女主人盛情款待,恩情大过天,正盘算着以后如何还恩,却突见这家娃娃将要降生,便要惠顾他们,只盼这母子平安。

于是,小鹿跃进山林,幻化成本来模样,青衣瑶瑶落地,玉簪挽发,右手玉指轻捻,口中轻轻作词,便用唤仙术召唤出掌管人间生命更替的命理仙子。

命理仙子飘飘然显于雾气渺渺的楚山,整片山林仙气熠熠、霞光万丈。

一顿一挫、不紧不慢,见上仙人,颔首作揖,殷殷言语:“命理小仙见过青鹿仙。不知贵客光临,有失远迎。”

青鹿仙转身过来,拂袖,“无碍无碍,急事相求。山麓溪旁十里处堆满麦麸的农家院子有一孩子即将降生,急需一名善生婆。”

命理仙子轻捻右手,赶忙作揖,“多谢仙上提醒,待我给此处的王姓善生婆暗示,她即刻会到。”

“多谢,多谢。”青鹿仙双手作揖。心里盘算着保这孩子一世安稳、这一家人康乐的法子。

此时,命理仙子眼下事情已毕,“告仙上,这孩子将在未时平安降生。小仙告辞。”欲转身离去。

青鹿仙看时辰不多,担心出什么岔子,便赶紧拉住仙子,“对不住了,命理仙子请随我走一遭。”不由分说,来到那农户家。

这里正忙碌着,等待着孩子的降生。

青鹿仙对命理仙子说:“这家人对我有恩,我希望他们一家康乐安顺、这孩子一生欢乐。你这里是否有某个进阶的精灵、仙根的,能不能保这孩子生平。”

命理仙子赶紧跪下,“仙上,不可不可,人间万物,自有定数。私自动人间命格,那是小仙渎职。”

青鹿仙思索片刻道:“世间万物,生灭定恒,此消彼长,倘若我消去本仙部分命格归于这孩子,如何?”

命理仙子低下头,有些为难地说道:“看来仙上是诚心的,好吧,那就用上仙的千年命格换取这孩子一世无虞吧。

草木仙君今晨刚提交了一份草木进阶名册,需要此世历劫的,我询一下,是否有适合这孩子的。”

“仙上,有株千禧山灵芝草进化成仙草,此世可入药、官禄、升仙,可好?”命理仙子问。

“入宦海沉浮,人心浮躁,不愿这孩子吃这份苦。不可。”青鹿仙摆手。

“仙上,西仙山一棵万年松进阶,此时需为御用文人,文房研磨,一生安稳。可好?”命理仙子有些开心地问。

“苦读经卷,悬梁椎股,一世清苦。不要不要”。青鹿仙摇头。

“仙上,东魁原一株百年小麦进阶小灵感,此时行善乐施、无饥无誉。可好?”命理仙子做好了继续被反驳的打算。

青鹿仙一听,小麦才进阶到第一步,有仙根,只不过是小灵感阶层,没有太多险恶人事,也算无虞。

想到这里,青鹿仙开心地笑了出来。“甚好,甚好”。青鹿仙满意地点点头。

命理仙子伸手换出那东魁原的那粒小麦的仙元,念念作词,这小麦仙元和妇人肚腹中的孩子融为一体。

未时刚到,孩子降生,哇哇哭着。“恭喜恭喜,弄瓦之喜”。

妇人刚生完孩子,疲惫不堪,此时抱着孩子,看着孩子眼睛还未睁开,满头乌黑的头发,只是不住地哭,还在舔那胖乎乎的小手,大概是生下来就饿了,不禁笑出来。

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阵呦呦的鹿鸣声。农夫心疼地看着妻子,幸福一笑。

“娘子,咱家闺女刚出生,这外面山鹿叫的呦呦动听,想必是大吉之兆,就唤她鹿鸣,小名就叫呦呦吧”。

农夫有些黝黑的脸上开出硕大的一朵花儿。

“你们真是好人有好报呀,今天老婆子我本是要出远门的,可打了个盹却碰上神仙给我托梦说千万要赶紧到你们家来,一刻不得耽搁。吓得我一哆嗦,赶紧赶过来。真是神仙托梦呀!刚刚又听着山鹿鸣叫,这不都说明这孩子今后肯定有出息呀。”王婆子兴奋起来,边絮絮叨叨,边收拾净手。

“托您的鸿福,托您的鸿福。”农夫不停地感激善生婆,又小心翼翼地拿出攒了好久的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通币作为酬谢。

农夫听那窗外鹿还在鸣叫,便端了一大盆新打的麦麸和水,放在门外,自然是为那山鹿准备的。

这边欢喜了,那边厢命理仙子即将拜别青鹿仙,“上仙,您这边的千年命格也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自主质变了,请知晓。”

青鹿仙从刚刚的兴奋中回过神来,“知了,知了。无妨,无妨,修回来便是。多谢命理仙子。”

命理仙子思索片刻,作揖道:“仙上可知为何这孩子唤为‘鹿鸣’?”

青鹿仙问闻到了,眉头轻轻上调,有些好奇,“有何高见?”

命理仙子轻移莲步,“这农夫虽日日面朝黄土,确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如此多名字可选,却偏偏因仙上刚刚兴奋鸣叫而为这孩子唤名‘鹿鸣’,也有其中天机因果。”

命理仙子看着不是很知情的青鹿上仙,欲言又止。“愿青鹿仙不后悔。”

青鹿仙一拂袖,“哈哈,命理仙子,本仙向来洒脱,从不后悔,从不后悔”。

命理仙子转身幻化入山林花草,青鹿仙忽然胸口一阵痉挛,他轻捻中指,原来一部分法力正如雪入水中,想必有些事也在悄悄地变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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