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那边打定了注意,先上秋名山去沧浪书院陈明情况,再作打算。
她发现自从云川酒楼一别后,一直有人跟踪。她暗自庆幸自己没给嘉鱼、子衿兄弟二人麻烦。渐渐发现这跟踪之人只是跟踪,并无谋财之意。
见鹿鸣上了秋名山,转而消失在钱塘繁华里了。
鹿鸣站在秋名山脚,回头看那钱塘浮华、笙歌天下,又看看秋名山满山苍树郁郁葱葱、山峦起伏,不禁想起了故乡楚山来。
这秋名山秀美灵秀,远不如楚山巍峨连绵。忽然觉得怅惘万分,眼前的浮华图景在这些不言的青山大川面前不过也是沧海一粟,多年前这里一定不是大笙朝的钱塘,也一定不是这样式的物阜人丰,不觉间已经双目泪湿。
山风一吹,甚为舒爽,似乎把她这几日的舟车劳顿和旅途机遇一下子烟消云散,她转而向石阶上走去。
秋名山风光旖旎、山峦叠翠,再加上石阶两旁整洁齐整的人工造景简直美不胜收。
这离沧浪书院今年开院之日还有5日,路上也有上山下山的络绎不绝的学生,大家见面都是相互拱手作礼、颇为文雅。
隔十里便有一亭精致伫立,亭内茶水、点心、书卷一应俱全,为上下山的学子提供休憩之所。
鹿鸣因心系招读书一事,便加快脚下行程,路途上不敢多作休息。
直到看到苍劲有力的“沧浪书院”的石碑,才擦擦额头上的汗,松了一口气。
在楚山时,爹爹常常带鹿鸣穿山越岭,这里的山相对较为秀气,便也不难。
悠悠山风吹将过来,鹿鸣的衣衫被吹起。她抬头仰视巍然屹立在眼前的旭嘉洲式精致庭院,“沧浪书院”四字赫然在目,是当朝书法至圣洛之受先王命亲自题写,下方加盖大笙王朝国玺,表明先王敕造,尊重文风教化、国之栋梁。
鹿鸣不由地肃然起敬,理了理衣服。
书院前面的空地上,有几厢木质的栅棚,栅棚前面围着些面色稚嫩的年轻学生,大约都十二三岁年纪,但气质不尽相同,富贵艳丽、朴素无华,各式各样,但是都掩藏不住他们眼底对沧浪学院的崇敬和憧憬。
鹿鸣也走到栅棚那边稚嫩里,打算询问一下招读文牒弄丢的事情。
因为几处都有人,她只好尴尬又无奈地站在人群里,等待队伍前面的人早点办完手续。
在喧闹的人群里,有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很显耳,“听说沧浪学院每年开院的时候都有好多俊俏的贵公子入院,不知道今年如何?嘿嘿。”
鹿鸣嘴角撇笑,抬头看了看秋名山上的天空,飘来了几片云,她想着云真舒服呀。
继而另一个尖细如连珠炮的声音爽朗笑道:“哈哈哈,今年中州昙华那边来了好些个贵公子,传说都极为俊俏。前几日云川酒楼的老板跟我爹爹吃酒,说有两个气度不凡眉宇轩昂的俊俏小公子,一看就是沧浪书院的新生。几个公子哥还一起打了一架,不过身手、武德也都不错。”
听到云川酒楼,鹿鸣心下里不经意间朝那说话之人看过去,原来是个傲娇俏皮爽朗的官家小姐。
那小姐看四下里投来的好奇的目光,越发觉得自己被关注了,抬高了声音说道:“还有当铺的老板讲了件稀奇事,说今年还有两个一看就是贵族的俊俏公子来买一只价值八十金株的镯子,还花了好几倍价格,也算是奇人奇事了。”
听到镯子,鹿鸣便注意听起来,镯子?还花了八十金株的好几倍价格!不会小八哥和他九弟吧!赶紧晃了晃脑袋,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想多了想多了!。
有一个娇气利落的声音接着话茬,“我哥哥回来跟我说了,他们去兰亭轩结交了好些个京城来的公子哥,金株大手笔直接点雪轩乐师刚出的新曲牌,有一个惊秋的十五岁公子爷竟然以一曲《清翎散》和雪轩乐师结为忘年交。”
“这么厉害,沧浪学院果然是包罗万象、卧虎藏龙呀!”旁边的学生们都眼闪亮光,都想目睹了这样一段传奇一般。
鹿鸣听到此处,想起父亲说的“你觉着楚山高,世间还有无数比楚山更高更美的山;你觉得自己诗书满腹,世间还有更多学富五车之人。永远要谦逊呀,呦呦。”
前面的队伍终于往前移动了一小步,旁边的交谈声还没有停止下去。
鹿鸣已经知道了这些学生都是九州各地的拔尖之人,有心无心之间又继续听到:“每天都有新鲜事,今年特别多。据说咱们学院今年各大洲都有才俊过来,比如说北方的垠洲、玄洲、辽洲都有奇才和公子哥过来,听说他们一个月前就已经启程了,这几天差不多快到了。”
有好奇的学生插口道,“啊,真的要大开眼界啦,等见着他们我倒要看看辽洲的人是不是都把雪参都当饭吃,那垠洲人说话是不是满口的冰碴子味儿,还有那玄洲的人是不是都是大脸盘……”
他这一番话引发人群的一阵哄笑,貌似不是笑他没有见识,倒真的像是大家都在嘲笑垠洲、玄洲、辽洲与众不同的民风。
鹿鸣听了,也就笑笑,抱在胸前的双拳依旧不放下来,有心无心地在地上划着脚,心下里只是觉得他们太幼稚太无聊了。
毕竟这些常识鹿鸣在书上也都知道,并不像他们说的这样。
旁边的学生们继续聊着,大抵上都是还有那个官家小姐公子,若有若无、粉饰夸大,一切听起来就显得那么虚华贵重。
鹿鸣对于这些只是有心无心地听着,以排遣排队时的无聊。
队伍终于在鹿鸣这里到了头,栅棚内坐着比鹿鸣他们年纪稍长的少年,少年清秀面容,通身书卷气。
可能因为一直在这里接待新来的生员,稍微有些疲倦,但还是显得耐心温柔。
鹿鸣赶紧向师兄躬身施礼,师兄还礼,笑着问道:“请看一下您的招读文牒。”
鹿鸣有些紧张地说明了事情缘由,师兄微微点头,问道“你就是鹿鸣?”
脸上略微有疑惑神色,但保持了很好的修养,随即回归正常表情。
鹿鸣连忙点头,心中明白,原来自己一直男装,而当时的招读文牒上写的是女孩子,就只好恭恭敬敬回答:“回师兄,我是鹿鸣,楚山人士。只不过路途遥远,安全起见,才做男装打扮”。
师兄一抬手,疲倦的脸上面还是带着惯性的笑容,“哦,是的。松窗老师说你来了,就将你带到芝兰室去,且随我来吧。”
师兄转身交代另一位师兄几句话,领着鹿鸣出得棚来,说道:“你编在清云科”。
鹿鸣听师兄如是说,赶紧道谢,小心翼翼地跟在师兄身后。但她并不知道清云科对一个学生的意义。
但人群却喧闹开了,听闻师兄说眼前这个貌不出众的甚至有些瘦小的少年在青云科,想必也是大有来头。
有人小声议论道:“清云科有何不同吗?”
另一人看着鹿鸣难以置信地答到:“清云科是特别突出的学生才能进去的,要么是王室子孙,要么是神人奇才,当年就连太傅子嗣也难以进去。看这人平庸无奇,真是意想不到呀。”
鹿鸣全然听见入耳,不免浑身难受,想着“自己出生自楚山山麓,仅仅的文章也不是特别奇特,为什么能编入清云科。”
心下里也是惴惴不安,但只得随着师兄的脚步,在亭廊台榭间曲折迂回,快然步入亭内。
一路上不敢细看园子风景,但只是这样子快步走着都觉得神清气爽、十分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