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破局离开后不久,袁仪来到了老人的身畔。他端着一碗汤药,一路小心翼翼的走着,这些年一直是他照顾着老人的起居,一直如此。
袁仪吹了吹碗里的汤药。保证不会烫到老人之后,他将汤碗递了过去,就如同许许多多个昨天一样。今日的老人却没有如平常一样接过汤碗,他正在闭目养神,仿佛没有意识到袁仪的到来。
“你猜猜白小子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老人问袁仪,似乎对这个问题的兴趣比对汤药的要大得多。
袁仪回答道:“不知道,依我来看是没什么可能。”漂亮的少年对这个白姓年轻人没什么好感。
老人接过汤药喝了下去,温热的药液顺着喉咙滑下去,老人家整个身子都变得暖洋洋的。他接着说道:“我告诉了他钦天监的事,也许他会对20年前的真相感些兴趣。不过那也是他治好病之后的事情了。”
“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袁仪对白破局的这点倒是很好奇,毕竟连白彦公都治不好他儿子的病。被逼着弄出了这一壶药丸的,该是怎样的疑难杂症。
老人家摇着头说道:“不是病,是天生的魂魄残缺。这世上最好的医生都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我也只能帮他想想办法。”说着他咳嗽了两声,整个身子都随着抖了起来。苍老的脸上满是痛苦。
袁仪赶紧走近轻抚起了老人的背,红润的小脸上满是心疼。
白破局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经有些晚了。他最近吃厌了千卉送来的饭菜,每天都在外面解决了再回来,久而久之千卉便不给他送了,他倒有些寂寞。
他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开始调理起了自己的真气,接下来的几日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他要把自己调整至最佳状态。海量的真气从气海穴流向全身,五脏的五气也顺着静脉逆行入气海,形成了一个与常人不同的奇异周天。
等到他回过神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间内因为没有点灯的缘故一片漆黑。他走下床点燃了一盏油灯,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靠!你干嘛的?”白破局被墙边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爆了粗口,他甚至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自己一回来就在这里了。
“就你这种警惕性,要是干我们这行恐怕死了上万次了。”宋沥像是对他很失望般的摇着头,身为天下第十三的刺客还是有资格对他指指点点的。
“我没事去当杀手干什么玩意儿?”白破局气的鼻孔都往外冒烟,一方面是因为被一个刺客摸进了房间里实在是很危险,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的隐私没有了,他甚至觉得第二点更重要。
“不是我说你,我从你进门就呆在这了。结果你愣是让我在这呆了将近两个时辰。”宋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摇了摇头,看得白破局牙痒痒。
“要不是你一身黑还跟个死人一样不出声我会发现不了?有话快说别在这杵着了。”宋沥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狂敢这么跟自己这么说话,不过他已算是从良多年,倒不会再在意这种事情。
“你每天天没亮就没见人影了,晚上又天黑了才回来。小姐三天三夜没见过你了,便让我来看看。”宋沥直截了当地说道。
“关盼盼?”白破局这才想起自己曾找过一次关盼盼,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他当时是想找她做什么来着?他有些忘记了,这几天他接受的信息实在是有些多。
“你好像修行的快傻掉了。”宋沥对他毫不客气的评价到。
白破局刚想嘲讽回去就想到了自己刚刚花了两个时辰才堪堪完成的一个周天,所以他声音低沉地闷声说道:“确实是的,我的效率还不如在泉州的时候。”
宋沥只是点出了他的问题却没有给他任何的提点或者帮助。他接着说道:“有空的话明天去看看小姐吧,她有事想跟你谈谈。”
宋沥说完就离开了他的房间,背上依然背着那把大刀。一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白破局没有看他离开的方向,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一些问题,这让他本来就不是很坚定的信心又有一丝丝动摇。为了稳定下来,他翻开了从袁守诚那里得来的三本书。
第一本,是那本论天地元气。第二本第三本都没有封皮,他便先没有动,先翻开了第一册书。
“修行人接触天地元气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就连所谓的宗师,其实也不过是能做到操纵一部分身旁天地元气的人罢了。”开幕雷击,白破局震惊了,第一步就把宗师的门槛道了出来,写这书的人该是何等境界,不过想到这书是袁守诚挑给自己的,再厉害都很合理。
白破局接着看了下去。“天地元气不过是人方便给它起的名字而已。若要真正客观的描述它的存在,我认为称其为一种力较为合适,这种力便是万事万物的相互作用。而在破境之时,这就需要表现为一种变化。万物皆有灵,草木皆有心,所以修行之人本身也是这天地元气组成的一部分,若能理解这点,便能深刻理解我接下来的所说。”
白破局第一次听到如此说法,细细思量之下依然觉得有些荒谬,不过他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所谓天地,从来不是独立于人之外存在的东西,所以这世上大大小小的修行者其实每时每刻都在呼吸着天地元气。而修行者破境落在一个破字,变化虽说要落到自身,但也不妨从天地间找找变化。换言之,外来的刺激可以成为内息变化的导火索,所谓闭关枯坐其实也只是静心感受这种变化。”
白破局若有所思,他现在离七境还有些距离,但他已经切实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如文中所说,他甚至觉得强烈的情感也能成为境界变化的催化剂,只是他现在无法证明。
忽然,从窗外传来了一阵寒冷的风,吹得灯芯不断摇动,摇晃的光也影响到了正在看书的白破局。他的体质感觉不到切实的寒意,但这不意味着他不会受凉。他儿时不知道因此给他娘添了多少麻烦。他站起身走去关窗,顺势便朝楼下望了一眼。
眼前是灯红酒绿的不夜城,深入夜晚的添香阁多了许多烟花之地的气质,门前是白破局从未见过的几位女子正在招徕客人,应该是平日里白天都在休息。同是添香阁的女子,地位也是天差地别,至少他所知的关盼盼从不需要做这种事情。
半醉半醒的客人们搂着衣衫单薄的姑娘们说说笑笑,仿佛这样的日子快乐而又让人迷醉。白破局忽然有种不真实感,这些姑娘们应该不会像他一样感受不到寒冷,她们是选择了用酒麻痹自己的神经。白破局关上了窗回到床上,他也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感受着酒液带来的微醺醉意,开始了新一轮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