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节度使府内。
“法师可在府上多留几日,也好教教我。”
“无量天尊!杜大人求知若渴,贫道甚是敬佩,只是这河南道妖鬼肆虐之事,实属罕见,我伏龙山作为太上天一大神的亲传一脉,责任重大,当速速回禀高功才是。”太上洞神法师道。
杜希烈顿了顿,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法师了。只是,这汴州城附近尚有一大妖盘踞,本官正筹划一举消灭,但又怕实力不足,可否请法师与伏龙山众弟子助我一臂之力?”
“除妖卫道乃是天一后裔的职责所在,我伏龙山自然义不容辞!”太上洞神法师正色道。
“好!好!有了伏龙山的加入,本官的胜算更足了!法师回去生好生休息,这两日本官便组织人手前去除妖!”杜希烈哈哈大笑。
太上洞神法师拜别,回了位于城内的铁葫观。
“大人,您想拿下这位太上洞神法师?”说话的是李瑧。
杜希烈望着大门,脸上依旧挂着爽朗的笑容:“怎么,子隐认为不妥么?”
李瑧颔首道:“这太上洞神法师不同于散仙野道,且不论其本身的神通造化,单是其身后的伏龙山,就不是等闲之辈可以惹得起的。还望大人三思而后行。”
杜希烈收了笑容,盯着李瑧道:“我且问你,黑甲阴兵成了几个了?”
李瑧一顿,想了想:“不到五十。”
“你我所图乃是江山社稷,而这等目的唯有借助黑甲阴兵方可实现。我等搜寻无数异人做容器,但寻常异人根本承受不住秽土之气,故而能在秽土之气中存活下来的异人十不存一,到现在才堪堪炼就出不到五十人。太慢了啊,子隐。伏龙山这时给我等送来这位大法师,实在是瞌睡就送枕头,等我等夺了天下,何愁小小的伏龙山?”
“大人所言极是,只是,不如稳妥一些......”
杜希烈看了李瑧一眼。
李瑧继续道:“那赵争,我观此人神通绝不在太上洞神法师之下,亦是上等的容器,而此人却无什么背景,不若先从此人下手。”
杜希烈想了想,摇摇头道:“这个赵争我看不透。不若这样,你且先试探他一番......”
两人耳语一阵。
李瑧听得双目渐渐睁大。
“大人,您是说让那妖孽出来?”
杜希烈点点头。
李瑧脸色剧变,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令人惊恐的事情。
“嘿嘿,但愿尔等异人不要让本官失望啊。”杜希烈阴笑一阵,忽然蹙眉又问道:“对了,子隐,那阉人在搞什么名堂?为何还不动手?”
“回禀大人,据宫中信报,帝星非寻常之物,尚未参悟出破解之法......”
李瑧注意到杜希烈脸色不善,连忙话锋一转:“对了,大人,那阉人还提到,似乎还有一股势力在觊觎帝星。”
杜希烈挑了挑眉。
李瑧赶紧道:“内卫。”
杜希烈眉头深锁,儒雅的气质不见了,被一股阴沉所取代。
李瑧立在阶下,不敢打搅,只是耐心候着。
过了好一阵,杜希烈似乎仍然没有残破其中奥秘,闷声道:“内卫那帮厅子,乃是天子鹰犬,向来是无利不起早,怎么操起帝星这劳什子的心了?”
“这,下官暂时也想不明白,不过据京里的密探所言,存放帝星的太史局周遭多了许多内卫厅子,而且,他们与长安各级官员交往甚密。”
“难不成,是那条真龙醒过来了?”
“应该不是,天子体弱,无心朝政久已,恐怕另有隐情。”
“不论如何不能再等了!告诉那阉人,限他三月之内,必须破了帝星!”
“是,下官这就通知下去!”
“另外,剩余的容器,全部用掉。”
“是,下官就先退......什么人?”李瑧刚准备告辞,忽然神色一懔,对着门外大喊道:“来人!保护大人!”
没有动静。
他狂奔出去,两个人守卫躺在地上,不知何时已经昏死过去。
他在院子中定定站着,突然鼻子抽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味道,随即将目光移向屋顶。
此时,整个节度使府已经喧闹起来,有接了警报的一队队甲士向着内院靠拢过来。
“怎么了?子隐?”杜希烈走出屋来,问道。
“大人,恐怕有蟊贼入了府。请大人放心,我这就派人全城缉拿,她走不脱!”
“嗯,去吧。”杜希烈淡淡道。
“下官告退。”李瑧作了一揖,迈步走出了内院,身后的兵丁也随他鱼贯而出,李瑧步伐很快,一边想着什么,脸色却不太好看。
“大人!大人!”
房门外传来急迫的声音。
赵争将房门打开一个仅露半身的缝隙。
是刚刚那个驿卒,此时正一脸紧张。
“外面这是怎么了?”赵争问道。
“大人,节度使府遭了强人袭击,杜大人正全城缉拿凶人,李长史让我只会大人一声,今夜切莫随意走动,以免被误认了歹人,另外,如若看到了什么可疑之人,也请大人告知一声。”
赵争一怔,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这个,小人不太清楚,只听说似乎是个女人。”那驿卒道。
女人?
赵争心下疑惑,嘴上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
驿卒告退出去。
赵争等驿卒走远,点亮蜡烛。
房间亮起的一刹那,窗边有黑影一闪而出。
“是谁?”赵争障刀入手,低声喝道。
他疾步追到窗前,探出头去,有股淡淡的香味,若即若离。
他吸了吸鼻子,翻身出窗,来到前院。
院子里到处都是来回巡逻的军士,一个个明火执仗,到处搜捕着擅闯节度使府的刺客的下落。
赵争避开巡逻的队伍,一路追着那香味,一直来到节度使府后的一处极为偏僻的大院。
这处院子占地极大,院墙也是极高,墙外有不少巡逻的兵丁,皆是魁梧壮实,甲胄精良,手持利刃劲弩,明显有别于其他军士,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似乎在守卫着什么。
赵争心下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会派如此多的精壮军人守卫?
赵争仔细嗅了嗅,香味却消失了。
他眯起眼望了望高墙,月光下洒在墙头上,散发着幽幽的光,仿佛墙内是另外一个世界。
难道进去了?
赵争如今身体素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趁一队军士走过,抽个空子,腾身而起,翻上高墙。
一瞬间,赵争感觉寒气逼人,似乎跨越了阴阳。
很快他就发现了异样,这高墙上面似乎有一道无形的软墙,阻止了自己进去。
这是个结界!
此时,不远处已经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有一对士兵将要巡逻至此了。
赵争沉住气,他两臂伸直做推墙状,随着自己双臂发力,两只手所放的地方,似乎凭空被熔出两个大洞,渐渐地,无形的墙像是冰遇火焰,露出个容人通过的洞。
在巡逻军士到来之前,他立刻跃下高墙,将身体隐在墙角的阴影里。
举目四顾,这院子不大,正中一个大厅,内里灯光很暗,只见厅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不少身影。
高墙大院,强壮军士,结界,空荡荡的大院子,有古怪!
而且,这个院子外面布满强悍军士,内里却空无一人,也实在不合常理。
他心下疑惑,提高了几分警惕,蹑手蹑脚摸进大厅里去,待走近看去,赵争悚然一惊。
刚刚在外面看到的那些身影竟都是些呈打坐姿势的人形,这些人有男有女,有的身着宽大袍服,头上烫着戒疤,似乎是哪里的和尚,有的做游侠儿打扮,身着劲服,腰挎宝刀,有的像是修士,留着发髻,身着袍服,鹤发童颜。厅内人数不下百十人,一个个闭目端坐,像是死了,有个别人身体僵硬,面部狰狞,神情惊恐,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为何这里会有这么多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而且看样子都不像是普通的庄户人家?
这节度使到底在搞什么鬼?
赵争思考之时,忽地耳边传来凌厉风声。
他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险险躲开,就势向前一滚,回头去看。
自己刚刚所站立的地方,此时矗立着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魁梧身躯,双手持握着一把宽柄的长剑,诡异的是,这人不仅全身披甲,而且脸部也罩着面甲,看不清面容,只有两只猩红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分外狰狞,他一声不响的,活像个没有呼吸的死人。
宿神箔突然散发出淡淡金光。
这不是个人!
赵争内心升起这个念头的同时,以极快的身形绕到对方背后,猛然劈砍下去。
!
尽管已经有思想准备,但对方甲胄的坚硬程度还是超出赵争想象,他握刀的手虎口隐隐发麻,险些再握不住。
黑甲人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似乎刚刚遭受的攻击并不算什么。它持剑猛冲过来,速度快极了,赵争可不想跟这样的家伙体硬碰硬,他左躲右闪,绕着厅内跑动。厅内的尸首有不少被砍得七零八落,断肢首级散落一地。
黑甲人虽然力气奇大,甲胄又坚硬,但四肢似乎不是十分协调,因此动作虽快却不准确,让赵争每次都有机会堪堪避开。
赵争只以障刀一边格挡,一边寻思着对策。
这东西寻常物理攻击很难有效果,看来依然只能使用宿神技。但宿神技虽然威力强大,可会有脱力甚至晕厥的副作用,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外面到处是巡逻的精壮甲士,一旦被发现,实在危险。
两人相持一阵,赵争突然卖个破绽,黑甲士手中长剑携着骇人的声势竖劈下来。
赵争右手举刀死死挡住,趁着刀剑相持,他的左手猛地燃起烈焰,嘴中念道:“宿神技:赤瞳!”
四周空气的温度仿佛一瞬间提高,那黑甲人动作迟滞了一下,趁此机会,赵争左手握拳斜斜向上飞快击出,如同一道燃着的火球狠狠砸向高大的黑家人。
砰!
黑甲人胸膛处破开了一个大洞,赵争拳头力透胸背,熊熊烈焰将甲胄熔化破开,金属的边缘因为高温而变成得通红。
下一刻,赵争惊奇地睁大眼睛,他发现黑甲人身体里面并没有血肉骨骼,只有一个个精密的齿轮,金属线,电路板,一己叫不出名字的零部件。
机器人吗?
赵争抽出左臂,喃喃自语。
黑甲人猩红的双眼闪烁几下,一下子熄灭了,整个身体也停止下来。
募地,胸口的破洞处激射出一股白色的烟雾,赵争心道不好,偏头去躲,但已来不及,整个人被罩在白雾中。
然而,赵争很快发现,这白雾似乎没有什么伤害。
没有腐蚀,没有毒性,但是却隐隐让人心头升起一阵烦闷!
这白雾里,仿佛有无数人在呐喊着!叫唤着!
最终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赵争盯着渐渐消失的白雾看了一会,心头烦闷渐去,直到感觉左臂酸软麻木,已经无法抬起来才罢休。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右臂看了一阵,仿佛渐渐咂摸出一些味道来。看来赤瞳的日火能够仅仅附着在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处进行施放,而不至于失去控制让全身脱力。
下一刻,赵争又有些震惊,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即使是平行世界,与自己所在的世界历史不同,但是基本的规律还是要遵循的。
而现在,在这样一个生产力如此低下的古代世界,居然出现了跨时代的产物!
他宁愿相信这个黑甲人是个妖鬼,也无法相信对方是个机器人。
这简直颠覆了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基本规律!
等等,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难道,这节度使府里也有个外来者?并且可以操控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