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纳广场地处落日城核心区域的东部,为纪念殖民地战争中的英雄尼克·康纳而修建。天气好的时候,广场上会自发地形成一个集市,附近的居民会来这里购买生活必需品,甚至其他城市和村镇的人也会远道而来。
今天本应是有集市的日子,然而通向康纳广场的所有道路都被封锁,大批机器人治安官围在广场四周,不让任何人进入广场。在其中一条通往广场的大路上,商贩们的货车和往来通行的各种车辆挤在一起,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堵在路口处的人们议论纷纷。
“今天为什么封路啊?”
“可能要发生大事吧?”
“那集市还开不开了?”
“不知道,至少要等广场开放了再说。”
“什么时候开放广场?”
“谁知道?那些该死的机器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快看!天上是什么?”
人们向天上望去,一个巨大的阴影从空中投射下来。
“是飞艇!火星维和部队的飞艇!”
林展骑着马站在远离路口的地方,本来打算绕路,听说飞艇来了,他忍不住抬头望去。
巨大的飞艇足有三百米长,艇身两侧各装有三台核动力推进器,椭圆体外壳下面挂着四层载客舱体,舱体下数根钢缆吊着两台将近五米高的武装机甲。武装机甲有两条向后弯曲的长腿,形似鸵鸟,没有手臂,取而代之的是安装在驾驶室旁的两门30毫米口径机关炮。
“飞艇下面吊着什么?”人群中有人问。
“好像是两台武装机甲!”
“很久没见到武装机甲了!谁知道这是什么型号的?”
“是‘鸵鸟’改进型。”
“你确定吗?”
“确定,十几年前我在战场上亲眼见过,它的火力虽然不是最猛的,但机动能力很强!”
林展也认得出那两台武装机甲的型号,再次看到这种战场上的大杀器,他感到心里五味杂陈。
飞艇缓慢移动,最终悬停在康纳广场上空50米的地方。钢缆断开,两台鸵鸟武装机甲从空中落下,引得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惊呼。“轰”的一声,“鸵鸟”巨大的双脚落在了地上,双腿及时弯曲缓冲,身体平稳地下坠,然后又慢慢站起。好多人不敢相信这两台几十吨重的庞然大物竟会如此“轻盈”地落地,不由得发出一声声赞叹。
鸵鸟武装机甲由单人操控,驾驶室罩着半椭球形的高强度防弹玻璃,和战斗机的驾驶舱十分相似。机甲落地后,有人通过电子义眼远远地看见了驾驶员的相貌。
“前面那个是琳达·康纳!”
“真的是她?”
“我看过关于她为了继承父业而参军的新闻,不会认错!”
“没错,真的是她,我也看见了。”
“想不到她本人还挺年轻,长得也不错。”
“驾驶机甲的女人都别有风味!”
“说话小心点,当心她用机甲一脚踩死你!”
“哎呀,我差点忘了,她是火星维和部队的人,享有豁免权,杀人不用担责。”
“人家可是英雄的女儿,就你还不配被她踩死!”
“呸!”
殖民地战争之后,阿西达利亚殖民地人口锐减,火星议会鼓励其他殖民地的人移居这里,因此该殖民地的多数人都没有战败的耻辱感,反而认为自己是移居到此的胜利者。琳达·康纳驾驶武装机甲降落在了以她英雄父亲的名字命名的广场上,这件事本身就意义非凡,广场四周的人们发出阵阵欢呼,欢迎这位英雄的女儿。
飞艇上垂下十几条绳索,两百余名身穿外骨骼装甲的士兵顺绳而下,落地后立刻围在两台武装机甲四周负责警戒。吊舱的门打开了,又有几十个身穿喷气背包的飞行兵从里面飞了出来,悬停在半空中监视着地面上的动静。
看见那些士兵手中的自动武器,人们又发出一阵阵议论。
“火星维和部队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是啊,前两天拾荒者和钢铁兄弟会游行示威的时候他们不来,为什么现在来了?”
“听说政府要成立新的什么议会,火星维和部队很可能是为这件事来的。”
“我也听说了。联合议会邀请国内各个帮派的人参加,这些帮派平时就有矛盾,凑到一起开会不打起来才怪!”
“看来火星维和部队是来‘看场子’的。”
“是啊。”
“那些士兵身上穿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那是外骨骼装甲,能大幅提升士兵的行动力。”
“现在的外骨骼装甲已经这么轻便了吗?我也好想弄一套啊!”
“那东西贵得很,你还是攒钱安装机械义肢吧!”
“他们的喷气背包也不错。”
“你们都别想了,外骨骼装甲、喷气背包和枪支一样,在国内都属于违禁品。”
火星维和部队抵达后,广场的封锁解除了,在机器人治安官们的疏导下,周围的道路逐渐恢复了通畅。广场上的火星维和部队也开始向比弗利堡方向移动,飞行兵在空中警戒,地面上的士兵们在队伍前面开路,两台武装机甲跟在后面。整个队伍步伐齐整,发出的脚步声有着相当的震撼力,周围的人车赶紧让开道路,让军队先行。
林展向右扯动缰绳,让机械马靠向路边。两台武装机甲迈着有力的脚步越走越近,透过前面那台驾驶室的玻璃罩,林展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人,而驾驶室里的琳达·康纳也在注视着马背上的林展。
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在纽城外围的一场战斗中,林展所在的侦查小队发现了独立派部队藏在一座教堂钟楼里的反机甲炮。当时部队间的无线电信号被严重干扰,侦查小队无法通知附近的机甲部队。林展只好冒着枪林弹雨穿越一公里宽的战场,把反机甲炮的位置告诉给了机甲部队的指挥官——琳达·康纳上尉。
“你叫什么名字?”琳达·康纳问。
“少尉林展。”
“我欠一个人情,少尉。”
一个月后,林展的侦查小队在前方沉陷重围,后面的部队来不及支援。琳达·康纳得到消息后,一个人驾驶机甲冲进包围圈,救出了林展等人。琳达·康纳的机甲严重受损,只能报废,她本人因为“过于鲁莽”而受到了禁闭三天的处分。
“我们扯平了,少尉林展。”琳达·康纳后来对林展说。
十年后,这两人再次相见,各自的境遇已经天差地别。一个是火星维和部队第54机甲兵团的中校指挥官,另一个则是恶名昭著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两人默默地对视着,都没有任何表示。
沉重的机甲从身边经过,连大地都为之震颤。闪电没见过这样巨大的机器人,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林展伸手拍了拍它的脖子。
“我们走吧,老伙计。”
街上的人一边望着火星维和部队远去的背影一边彼此交谈着,林展则骑马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大约半小时后,他来到了位于唐人街的“龙门”酒吧。
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蹲在门口抽烟,他脸上有好几块淤青,被林展削掉的那几片头发还没有重新长出来。再次看见林展骑马过来,年轻人弹飞了手里的烟头,却没有站起来。
“我找阿乐。”林展说。
年轻人瞪了林展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没到营业的时间,酒吧里面没有一个客人,两个女招待坐在角落里聊天,身材肥胖的酒吧老板阿乐独自在吧台后面擦酒杯。
“林展!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你!是不是酒瘾又犯了?”
“既然来了,那就喝一杯绿血吧。”林展把黑金撬棍和薄毯包裹的机械头颅放在了吧台上。
“你的辐射过滤器这么快修好了?”阿乐问。
“就算是吧。”林展苦笑着说。
阿乐把刚擦好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倒了一杯绿血。林展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却没有咳嗽出来。
“门口那位怎么了?”林展问。
“那傻小子刚才看见了火星维和部队的飞艇和武装机甲,跟我说想要参军,我就把他骂了一顿。现在虽然是和平年代,但那傻小子参军无疑是送死。”
林展“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取出怀里的扁酒壶放在吧台上,说:“帮我加满。”
阿乐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吧台后拿出一个小玻璃漏斗插进酒壶的细嘴,一边往里面倒绿血一边问:“找我什么事?”
林展两眼盯着绿色液体流进扁酒壶,说:“听说你的酒吧下面埋着殖民战争前留下的光缆,是不是这样?”
阿乐一下子警觉了起来,挑着眉毛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展放低了声音说:“别紧张,我只是想要接入前阿西达利亚殖民地政府的数据库,核实一个人的身份。”
阿乐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说:“这么说,你找到那个人了?”
“希望如此。”林展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