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脸上露出难色，他说：“酒吧下面确实埋着光缆，但是恐怕谁都用不了。”
“为什么？”林展问。
阿乐说：“你不是第一个想这么做的人。几个月前大和组的人也找过我，他们想连接某个数据库，拿里面的信息卖钱，还说好给我一笔不菲的酬金。他们在下面挖了整整两天，发现酒吧下面竟然有一个很大的防空洞。”
“防空洞？”
“对，很可能在殖民地战争之前就有了。我记得最后那天下去了六个大和组的人，结果只回来了两个。”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大和组的人说，防空洞里面住着‘食人花’之类的怪物，会攻击人。”
“食人花？你是认真的吗？”林展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阿乐。
“当然是认真的！至少……大和组的人是跟我那么说的。要知道，政府严禁私自连接光缆，我不想惹麻烦，大和组的人也不想惹麻烦，所以我们都没有报警，我只是把通往防空洞的隧道封住了，就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你一离开就是好几个月，我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你。”
林展用手敲了敲吧台上薄毯裹着的机械头颅，问：“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允许我说话了吗，主人？”机械头颅问。它突然发出的声音把阿乐吓了一跳。
“说吧。”林展说。
“不接入光缆的话就无法证明我强大的功能，所以我建议去那个防空洞里看看！”
林展对阿乐说：“我也是这样想的。让我下去解决防空洞里的‘怪物’，说不定完事之后你还能继续跟大和组做生意。”
阿乐显得有些犹豫，说：“林展，知道你的能耐，但……弄不好这件事会被治安官知道，我可是个守法的公民。”
林展说：“当年自治邦政府禁售绿血的时候你可不怎么‘守法’。放心，我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动静。”
阿乐又想了一下，说：“嗯……那好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怪我。”
“行。”
通往地下的入口就在酒吧后部的储藏间里，阿乐走到储藏间最里面，示意林展和他一起搬走几个大铁皮箱。
“我都忘了这些箱子有这么重了！”阿乐一边搬箱子一边吃力地说。
搬开铁皮箱，露出了地下隧道的盖板，盖板上留着一个钥匙孔。
“看来你并不打算永远封住入口。”林展说。
阿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嘿嘿，我可不想一直堵着‘财路’。”说完他用钥匙打开了盖板。
进入地下隧道前，林展关照阿乐，如果两个小时后他还不出来，就把这里重新封起来，不要让人进入，后者迟疑着答应了。
隧道里没有光，林展把撬棍背在身后，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拎着机械头颅，低着头走了进去。隧道四壁上到处都是机械挖掘的痕迹，走到尽头，空间一下子开阔了许多，光线也明亮起来。
这是一个小型防空洞，从里面年代久远的生活设施判断，确实是殖民地战争之前留下的。殖民地战争爆发前，核战的阴霾就存在了许多年，为了防患未然或者寻得一丝心安，各殖民地的人挖了无数个类似的小型防空洞。在阿西达利亚独立战争时期，林展和战友们就遇到过很多这样的防空洞，后来他们甚至能通过内部装修来区分挖掘防空洞的服务商。
换气风扇发出嗡嗡的声响，可防空洞内还是充满了腐臭和发霉的味道。林展走进第一个房间，里面的桌椅被打翻，墙上有弹孔和喷溅的血迹，地上有沾血的鞋印，没有尸体。打开另一个房间的门，这里是卫生间，洗手池的水龙头没有拧紧，不时会滴下一滴水，还是没有尸体。
沿着防空洞的走廊继续向里面走去，来到一间储藏室，货架上空空如也，地上放着几个纸箱，上面印着某个罐头生产商的商标，走近一看，纸箱里都是空的。
机械头颅突然说话了：“哪儿有食人花？它会不会早已经饿死了？”
机械头颅的话在防空洞里产生了回音，另一个房间立刻传来了响动。林展轻轻地把机械头颅放在地上，自己躲在了储藏室门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四个穿着蓝黑色西装的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和组的人，身上的西装已经破烂不堪，衣服上沾满的血污已经发黑，似乎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哦，我的天哪！主人，他们的脸！”机械头颅大喊。
那四个大和组的人发现原来是地上的机械头颅在说话，都愣了一下，然后一齐转过身，瞪着门口的林展。林展这才看见，那四人脸上长满了白色的菌株，每根菌株都有一两厘米长，末端还长着一个带有绿色荧光的小小圆顶。这些菌株就像一片小森林一样，看起来似乎很漂亮，但长在人的脸上就显得异常恶心。
林展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本来就有脸盲症，看见这些人几乎无法辨认的脸后他不由得愣住了。然而当那四个“人”向自己扑过来的时候，林展还是毫不犹豫地出棍了。棍影闪过，那四“人”几乎同时身首异处，倒在了地上，断颈处不断喷出墨绿色的血浆。
“主人，快把我拿走，这恶心的液体就要流过来了！”地上的机械头颅大喊。
林展看着地上的机械头颅，犹豫了一下，因为他也觉得那墨绿色的液体很恶心，直到机械头颅再次呼救，林展才鼓起勇气把它提了起来。
林展不愿再多看那四“人”一眼，拎起机械头颅，离开了储藏室。他知道，将那四人变成“蘑菇”的罪魁祸首很可能还在这里。又查看了两个房间，没见到异样，来到防空洞的大厅，林展不由得愣住了。
大厅中央有一个两米多高的人，极度枯瘦的脸、粘结成缕的白发、浑浊的双眼，裸露在外的皮肤泛出异样的绿色荧光。双臂僵硬地举在天上一动不动，让人无法判断那人是否还活着。没有双腿，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在地上的白色肉柱，柱上有无数细小的褶皱，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型蘑菇的菌杆。肉柱上长满了白杆绿顶的菌株，和刚才那四人脸上的一模一样。
“主人，这一定就是‘食人花’了！”机械头颅大声说。
长在肉柱上的人听见声音，慢慢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显然还活着。“你是谁？也是来挖地道的么？”那人看了一眼林展手中的撬棍问，他的声音尖锐刺耳。
“一个路人。”林展回答。他说完话之后立刻咬紧牙齿，免得自己忍不住吐出来。
“你把我的孩子们怎样了？”那人问。
林展说：“你是指刚才那四个人？他们都已经死了。”
长在肉柱上的人狰狞地笑了一声，说：“我的孩子们可不会被轻易杀死，你只是杀死了几个寄生体而已，而你也将变得和他们一样。”
“你又是谁？”林展问。
“一个低等的寄生体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长在肉柱上的人突然张大了嘴，从口中喷射出一个绿色的球体。林展轻易地躲开，绿球击中他身后的墙壁，立刻碎成了粉尘，无数粉尘飘散开空气中，几乎把整个大厅都染成了绿色。林展赶紧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却还是有一些粉尘钻进了他的呼吸道。
咳嗽，无法抑制的咳嗽，更多粉尘被吸进肺里，林展似乎能感到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在不停地生长、分裂和死亡，极度的痛苦让他单膝跪在地上，全靠手中的撬棍勉强支撑着身体。
长在肉柱上的人狞笑着说：“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这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过一会儿你就再也感不到痛苦了。”
林展不住地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掉在地上的机械头颅大声问：“你对主人做了什么？”
长在肉柱上的人说：“他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寄生体，按照人类的标准，应该叫做‘行尸走肉’。”
机械头颅的人工语音有些颤抖，它问：“难道……主人没得救了么？”
长在肉柱上的人说：“恐怕你要换个主人了。吸入的真菌孢子会在他体内快速繁殖，进入大脑，逐步控制他的思想和行为。总之，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主人？主人！你怎么样了？”机械头颅大声喊。
长在肉柱上的人说：“跟你说过，他已经没救了。你这个人工智能挺有意思，以后就在这里陪我聊天吧，反正你哪里都去不了，就和我一样。”
“我……”机械头颅犹豫着说，“我有很多强大的功能，聊天是我最擅长的了。如果你愿意，我以后可以把你认作主——”
机械头颅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它看见林展已经不再咳嗽，而是重新挺直了腰板。长在肉柱上的人见了，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机械头颅赶紧对林展说：“主人，你好些了吗？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主人！永远，永远！”
没有理睬地上的机械头颅，林展一脸严肃地问柱子上的男人：“你和蕾妮·巴贝特是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