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孝景赶回洛阳时,洛阳城里一片悲戚。护国大将军为护驾重伤过世的事情让洛阳的百姓十分悲伤,护国大将军是英雄啊,打赢了那么多仗,保护了百姓啊。
温孝景对谢家的老头子印象不错,他记得那是个和蔼有趣的老头,却没想到……温孝景前去祭拜了谢将军,随后前往皇宫。
“太子殿下。”薛涟有些意外,她知道温孝景留在了淮南,也知道薛期回了金陵,她还希望温孝景多在淮南待一段时间,她也就轻松些,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温孝景其实有些心虚,他有点对不起薛涟,她这么能干,身体不好却还替他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时不时指点他一些朝中之事,他却爱上了别的女子。他不由自主地放柔声音:“爱妃这些日子辛苦了。”
薛涟一愣。温孝景对她一向是只有敬意的,如今却多了些什么。她马上就想到了原因:“殿下,带了姑娘回来吧?让臣妾见见吧,好安排院子给那姑娘。”
温孝景尴尬地笑了两声,薛涟确实是厉害……
“怎么会呢,这回没有姑娘。”
薛涟轻轻一笑:“那倒是让臣妾省心了。”
“本宫先去给父皇请安,爱妃注意身子,多休息。”说完便离开了东宫。
薛涟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他居然在关心她的身体……不过薛涟也没想太多,任宫女扶着回了寝殿。
“父皇!”
“这不太子吗,怎么,舍得回来了?外边的风景不看了?”皇帝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温孝景一眼。
“父皇……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温孝景边说边凑近皇帝。皇帝还是冷哼一声,不理他。
“父皇您消消气啊……儿子给你端茶倒水好吧?”
“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啊。少在那儿假惺惺的,朕听着都打寒颤。”
“父皇啊,您再生气,也不能派皇家死士来追我啊,您儿子几斤几两您又不是不知道,太狠了吧……”
皇帝喝茶的手一顿,看了他一眼:“什么皇家死士?谁追你了?”
“那,那皇家死士不是您派来的呀?吓得我看见他们就跑,也没敢歇着,赶紧滚回洛阳了,我都快累晕了!”
“瞧你那出息!说到底,还都是因为你!”
温孝景心下暗喜,他要套出话来了。
“父皇,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我又干什么了?我自从娶了太子妃,就老实很多了!”
“你还好意思说,居然把生病的妻子丢在家里,自己在外边游山玩水,你心可真大啊臭小子!”
“好了好了父皇,儿子已经安抚过涟儿了,涟儿也没怪罪我啊!父皇,您还是说说到底我干了什么事儿吧!”
“还不是当年派你去金陵办的事儿,让你找一个小姑娘你不好好找,现在只能派皇家死士去了。”
温孝景心里一惊,三娘竟是当年父皇派他去金陵追杀的小姑娘!他想着,一个小姑娘而已,有什么好杀的,能犯什么事儿,他又专门跟父皇对着干,事情自然没办成。
“父皇杀个小姑娘做什么,哦……莫非,是父皇的风流债?”皇帝一拍温孝景的脑袋:“胡说八道!你的脑袋里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什么!那姑娘是当年被斩首的孙家走失的女儿,朕必须除了她。”温孝景心中还未平静下来,他不经意地说:“不就一个小姑娘嘛……丢了就丢了呗,又没什么威胁……”皇帝瞪他一眼:“你懂什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学着点……”
从皇帝的御书房里出来,温孝景心中波涛汹涌。他也知道一些当年孙家一家人被处死的事情。也难怪三娘那样恨皇家人,毕竟她一家都被父皇赐死了。
这下温孝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忽然想起了薛涟,她那么聪明,应该能告诉他,他应该怎么做。
温孝景回了东宫。
薛涟皱着眉头看着温孝景,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今天发了什么疯,竟然说要跟她一起睡。其实他二人还未圆房,薛涟说自己身体不适,每次都躲过,反正温孝景有那么多女人,也不差她一个。
“太子殿下,您确定?”
“你想什么呢,我有些事情要请教你。”
薛涟松了一口气:“是十皇子的事?”十皇子最近风头正盛,小小年纪文武双馨,比温孝景这个不着调的太子要得人心的多。朝中有许多大臣都暗暗投靠了十皇子,他的母族也在暗中为他铺路,看起来是要争一争太子之位了。
“什么十皇子?”
“……算了,殿下到底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温孝景深吸一口气,“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薛涟看着他,心中有些惊讶。他说的是“我”,还说他爱上了那个姑娘,这可是头一遭,看来是真爱啊。薛涟在心中感慨一番,才道:“那便带回来就是,臣妾什么时候管过这个?”
“但是……但是那姑娘身份特殊,是,是罪臣之后,所以……”
薛涟低头沉默了一阵,温孝景急了:“是不是没办法?那我该怎么办?”薛涟抬起头,握住温孝景的手:“殿下,若是想要周围的人都不能对殿下的事情指手画脚,那殿下便要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保护那女子不受伤害。殿下想,若是以后殿下继位了,这天下都是您的,您想待那个姑娘好,谁能管您啊?”温孝景待她也是不错的,尊重她,给她自由,薛涟心想,她还是给他指一条明路吧,算是不负这段夫妻情了。
“那我……”
“眼下您要先端正做派,将您在大臣们心中的形象挽回来,这样大臣们才会支持您,您可不能败给十皇子。”
温孝景拳头紧握,他想到父皇还在派人追杀三娘,他很是焦虑。他看着薛涟,点点头:“我明白。”他起身往外走。薛涟问:“您去做什么?”
“我出一趟远门,你早些休息,好好养身子。”
薛涟望着他出门的背影,轻轻一笑。
“此路无情胜有情啊……”
快马加鞭赶了几天路,温孝景来到了淮南。入夜已深,他悄悄潜上武宗山,躲开所有机关,摸清楚孙芙的房间在何处,然后又悄悄潜入。
“谁!”孙芙惊醒。
“嘘,是我,景萧。”
孙芙万分惊喜:“你回来了!你怎么样,累不累啊?”温孝景看着她,想起父皇说的话,他的父皇杀了她全家,现在还要追杀她。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三娘……我好累啊……”温孝景疲惫地靠在她身上,闭上眼睛。孙芙察觉不对劲,便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你爹不同意吗?”温孝景久久不说话,久到孙芙都以为他睡着了。
“三娘……可以吗?”
“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忽然就明白了,脸颊通红。
第二日,温孝景从床上爬起来,孙芙被他吵醒。
“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你要走了吗?”孙芙睡眼惺忪,抓住他的手。温孝景温柔地揉一揉她凌乱的头发:“三娘,洛阳出了些事情,护国大将军去世了,指挥使命我去调查,我必须走。”孙芙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温孝景心疼了,他安抚道:“我很快就回来,我不会跑的,护国大将军是英雄,他的死我们必须去查清楚。”孙芙这才点点头。
“你若是有事找我,就写信,转交给五皇子殿下,让他带去春满楼给老板娘,就说有一位故人在洛阳。”
“春满楼?”
“对,从前阴差阳错救过那老板娘一命,是我的朋友。”
“好。”
外边吹了风,将木门吹得哗哗作响。温孝景抱住她:“三娘,这些日子保护好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下山去,知道吗?”
“好。”
温孝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窗户翻出去离开了。孙芙坐在床上,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心慌。
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她心想。
回了洛阳后,温孝景向皇帝要了个大理寺卿的职务,做得倒是挺不错。大臣们议论纷纷,这太子是转性了?竟然开始正经做事情了。不少大臣开始动摇了,毕竟这太子是嫡长子,且皇帝最是疼爱太子,轻易不可能废太子。十皇子那头急了,在朝上找人跟温孝景对着干。
温孝景也不甘落后。这些年来他虽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有培植自己的势力,加上有个对前朝政事极为敏感的妻子辅佐,众大臣这些日子内心的想法便是:从前小瞧了这太子。他可不是草包,他是装作纨绔太子的样罢了。
皇帝也甚是高兴,虽然他不知道温孝景到底为什么忽然转变了,这转变却是好的,他也不多问什么。
一个多月后温孝景却收到了一封信,春满楼的特使从淮南送来的,他知道那是三娘的信。
兴致勃勃地拆开,里面那四个字吓了他一大跳,他坐在地上久久没反应过来。
“我怀孕了。”
从前他都会让那些女子喝下避子汤,他还不到有孩子的时候。他的女人里,除了薛涟和孙芙,每一个都喝过避子汤。孙芙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怎么会让心爱的女人喝避子汤?至于薛涟,她身体差得圆不了房,再给她喝避子汤他还是男人吗?
外头传来脚步声,薛涟推开寝殿的门,就看到温孝景坐在地上,像婴孩一样露出迷茫疑惑的神情。薛涟脚步一顿,叫宫女退下。
“殿下,怎么了?不舒服吗?”
温孝景睁着眼茫然了半天,抬起头看着薛涟,这个他所依赖的、睿智的妻子:“她怀孕了。”
薛涟愣了,想起一个多月前他们才促膝长谈过,温孝景有个心爱的女人,想来是她了。薛涟扶起温孝景,安抚道:“殿下别急,先将那姑娘安顿好,待您在朝中站稳脚跟,再同父皇商量,那时您才有底气对父皇提要求啊。”温孝景站稳了:“对对对,你说得对。我先去将她安顿好。”
于是温孝景又去了淮南,躲着人上了武宗山。
“三娘……”
正在绣小衣的孙芙一愣。她其实不会绣,是得知怀孕后,偷偷找山上会做衣裳的女弟子学的。孙芙有了孩子后,就不敢练鞭了,她怕被人瞧出端倪,索性卧房不出。
孙芙抬头,看见了温孝景,将东西一放,跑过去抱住他:“景萧……你回来了……”
温孝景心神不宁,却要故作轻松:“你慢点跑。”
“你,你看到信了……我先前有些不舒服,就觉得不对劲,偷偷找了山上懂医术的师妹,给我把了脉,还开了安胎药,她不会说出去的。”
“嗯。”温孝景搂住她:“你安心养胎,不会有事的。”
“好。”
温孝景在孙芙这里住了下来,他走前跟薛莲交代了,皇上那里派人来问,就说他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怕传染给别人,也就无需见客。
武宗山上一向清净,除了薛期吵吵闹闹以外,其他弟子都是乖乖地习武,温孝景也见不到薛期,没人来打扰他们。那个师妹偶尔来给他们送些吃食和安胎药,二人倒也过上了一段悠闲的日子,像寻常的夫妻一般。温孝景竟也洗手作羹汤,给孙芙熬药,做饭。
霞光傍晚,温孝景和孙芙躺在院子的摇椅上,看着夕阳落幕,星月升空,孙芙忽然说:“景萧,若是,咱们能永远这样,那该多好?”温孝景心里一颤,只能苦笑。他是太子啊,若是他不要太子这层身份,他该怎么保护被父皇追杀的三娘?
于是温孝景试探道:“三娘……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洛阳?”
孙芙一愣。回洛阳,就是去那个她的灭族仇人所在的地方。可是,那也是她孩子的父亲所在的地方。孙芙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洛阳有我的一些势力,我能更好地保护你和孩子。”温孝景试图让她安心。
“以后再说吧……”孙芙闭上眼睛,拒绝谈话。温孝景叹了口气,这事急不得。
灾祸却不会等待,说来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