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91
他下了马车，撑开一把伞，雨点击落在伞顶之上，再顺着伞沿滑落到他的皮鞋上。他在泥泞的山路上一脚一个脚印，汗水与雨水一同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为了来见他，已经费了太大的功夫；抬眼望去，离最终的目的地还有好长的一段路。
屋子是木屋，那古色古香的棕色在绿林中显得有些唐突。他轻叹了一声：“他怎么做到与世隔绝这么多年的……”
推开门，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头上的电灯忽明忽暗，角落台子上有收音机发出杂音，他在黑暗中看见床上的人，只有一个轮廓。那就是他吗？他在心中默默问自己。
“余空先生。”他面带微笑对着床上的人说道。
沉默……
他逐渐变了脸色：“余空先生，听说您很久了。”
“有话直说吧，别兜圈子了。”余空声音冷的叫人发颤。
他终于彻底严肃：“您的儿子……死了！”
他能清楚的听见余空的叹息，他艰难的从床上转了个身，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过来坐吧！”
他走上前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一言不发。
余空笑了笑：“我一直希望小文是一个普通人。”
“您的儿子……是个英雄，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自己……”
余空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之前有人来过了。”言外之意是让他不用说那么多废话了。
他愣了一下，随机便对中国世纪计划分部的办事效率感到满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所以说，您知道我们的职责了？”
余空笑了笑：“在你们出现之前我一直以为地球上只有我一个异类呢！”
他的笑容凝固了，异类，怎么能用这个词去形容他们？“他们不是异类，地球需要他们。”
“你已经找过小文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他心中泛起一丝酸楚，或许不去找余伯文，他就不会死。他说不出一句话，而余空还在追问：“他是怎么死的？”
他不敢直视余空的眼睛，磕磕巴巴的回答：“我推测……是超生物。”
余空也瞬间严肃：“已经苏醒了吗？”
“不清楚，但有一天它们总会醒的……地球还需要您。”
余空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是来找我帮你的，你要失望了，看看我的样子，我已经老了，连床都下不了，在过一段时间可能就死了，已经没有能力了。”
他沉默了好久，最后站起来，鞠了一躬：“打扰了。”然后向门那里走去。
就在他要出去的一刹那，余空叫住了他：“你叫什么？”
“麦文。”
余空总觉得和他似曾相识：“看来你也是那种人了……你怎么能确定小文一定有我的能力呢？”
麦文恍然醒悟，如果余伯文没有余空的能力呢？他的心中瞬间又燃起了希望。
余空冲他挥了挥手：“去找卞阳吧！他们的孩子是你最后的希望了。”
麦文又在门前鞠了一躬。余空苦笑着挥挥手：“你中国话不错。”然后笑了两声，把头转回了床的那边，眼里流出两滴泪水。小文他，还是没能逃过他的阴影。
麦文走出了木屋，下了山，雨还在下着，他转过身，浓浓的雾隔开了山顶与山脚，仿佛成为了两个世界；雾的那一头，余空拿起床边的酒瓶，他已经忘了不能喝酒的嘱托，喝了一大口，艰难的咽了下去：“太烈了！”然后满足的闭上了眼，逐渐停止了呼吸。
再见，余空。
